可是,是他的吗?
不,不是!
一切都是谎言!一切皆是算计!一切,皆是丑恶龌龊!
原来下人们没有说错。
他的确,是要把他养废的!
现在,他不光要养废他,他还要要他的命!
陈琰感觉自己的一颗心似被人揪扯出来,扔在地上,狠狠搓碾着,碾成碎片,碎成粉末!
他趴在那里,缩成一团,发出一阵阵哀嚎。
顾沉寒看到地上翻滚的少年,眼底漫过淡淡的悲哀。
这陈家的小子,倒是有点像十年前的他。
曾经以为的慈父,结果却是豺狼,那种惊悚绝望,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明白。
他本来懒怠搭理他,此时却俯下身,伸手轻抚他头。
这个时候,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
陈樱见看着他的动作,有点意外。
“你这算是在安慰他吗?”
顾沉寒掠了她一眼,没吭声。
陈樱见感叹:“韩兄,我才发现,原来你竟有一颗柔/软的心!”
“废话说完了吗?”顾沉寒俯身将陈琰抱起来,“说完了,这戏也该落幕了!”
“不忙!”陈樱见摇头,“再等等!”
“你还等什么?”顾沉寒扭头掠了一眼那时不时卷过来的火舌,虽然隔着有段距离,仍觉炙烤得难受。
“有句老话说得好,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不死心……”陈樱见掩着鼻子,嗡声嗡气回,“我怕我这蠢弟弟的感受不够深刻,所以一定要给他加深印象!”
顾沉寒无语,抬头望屋顶。
屋顶已然烧出了一个大洞,而头上的横梁……
这边念头刚起,只听“咔嚓”一声,那房梁被烧断了,断裂的一截,重重的砸在火堆里,激起火星一片。
“啊!”陈琰被吓得连声惨叫。
柳氏听到惨叫声,不由肝肠寸断,本来正挣扎着往前扑的她一个踉跄,一头栽倒在地上。
顾芷和黄氏吓了一跳,又是揉胸口,又是掐人中泼冷水,总算将他抢救过来。
柳氏睁开眼,耳边回荡着的,依然是陈琰的惨嚎。
他口中叫着的,依然是他最为信赖的父亲和姨娘,他叫了一声又一声,叫得嗓子都哑了,仍是不肯停歇。
这样的惨叫声,连东厢房磨洋工的下人们都有点熬不住了。
且不说陈琰还是这伯府的小主子,就算他是一个陌生的少年,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不相干的外人受不了,火场外的某位父亲,却仍是不动如山。
陈琰远远的看着那个身影,极度的痛苦恐慌过后,是极度的怨恨。
他趴在窗口,目眦尽裂,撕心裂肺,似小狼一般发出刺耳的嚎叫。
“陈世,若我能活着走出去,我与你,不死不休!”
少年稚嫩青涩却又高亢尖锐的声音,刺破浓雾喧嚣,如惊雷一般,在每个人耳边炸响!
陈世听清这话,惊得一颤,下意识看向身边的胡氏。
“他……他说什么?”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胡氏自然听清陈琰说了什么,然而她却假装没听到。
“世子爷,这个时候,您千万要稳住啊!”她紧紧扯着陈世的手臂,生怕他被叫转了心意冲出去救人,所以那话里话外都在敲打他,“我们这一大家子,可都指着您呢!”
“为夫知道!”陈世轻轻拍了拍胡氏的手,以示安慰。
其实胡氏想错他了。
他向她确认陈琰的话,并不是想去救陈琰。
确认之后,他杀子的心更浓了!
这样的小畜牲,居然都想着弑父了,岂能让他活着?
柳氏被儿子的惨叫声叫得心神俱碎,然而看看左右,却没有一个可以支使的人。
她的相思苑,原本还是有二十个人的,可陈世嫌这些人浪费钱,都给裁了去。
到最后,偌大一个相思苑,统共只剩下五六个人,还全都是些婆子丫环。
如今枝儿和韩婆子又被陈世打得半死不活,左看右看,身边也不过只有三四个人用。
可这三四个人,个个瘦小娇弱的,哪个是救火的料?
柳氏被逼无奈,最终还是哭叫着跪倒在陈世面前。
“夫君,房子要塌了!我求求你,求你救救琰儿和樱儿!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所有的田产铺子都给你!求求你,让你的人救救他们!救救他们啊!”
她放弃了尊严,放弃了一切,只想要保住儿女的性命。
可陈世这个亲生父亲,却仍是一脸假惺惺。
他扶起她,装模作样擦眼泪,一边假嚎着,一边暗戳戳的指责她:“阿芜,为夫一直在救他们啊!你为何老是要对我说这样的话?你这是要陷为夫于不仁不义啊!这要是传出去,我还怎么做人?你能不能不要这样!”
柳氏为了求他,磕得额头都肿了,鲜血流了一脸。
然而,没有用。
一点用都没有!
这个男人,他没有心,没有肺!
不不,他是黑心黑肺!
这是个烂透了的男人!
就这么一个黑心黑肺烂污到极点的男人,她居然将他捧在心尖上,奉若神明,小心伺候着,怕他生气,怕他不悦,她将自己的大好时光,全葬送在这个禽/兽身上!
柳氏直勾勾的盯着陈世看,片刻后,她又拧头去看胡氏。
胡氏眼底,是掩饰不住的猖狂快意!
柳氏咧开嘴,呵呵笑出声来。
她的笑声凄厉悲凉,让每个听到的人,都头皮发麻。
她不再跪着,摇摇晃晃站起来。
“我真蠢……”她咕咕怪笑,“我竟求你去救我的儿女,可是,你怎么可能救呢?你根本就巴不得他们早些死掉!这场火,本就是你们放的,这一切悲剧,本就是你们一手造就!我竟然去求我的仇人,哈哈哈!”
狂笑一阵后,她忽然转过身,目光似箭,恶狠狠的戳在陈世和胡氏身上。
“若我儿女殒命,我柳芜便算化为厉鬼,也绝不会放过你们!”
说完,她忽地转身,义无反顾的朝那片火海冲过去!
她自己儿女的命,自己来救!
“夫人!”顾芷见状大惊,紧跟着冲了进去,陈子渊和黄氏也顾不得许多,不顾危险紧随其后,原本在东厢房磨洋工的下人,此时也全都涌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