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原来是演员啊(下)
下午,秦孜白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当她关上那扇门的时候,一个昂首挺胸,浑身精致的女高管形象,骤然崩塌了。她瘫坐在地上,半米外是她踢掉的高跟鞋,她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满脸写着哀愁。
她回想起今天半天的遭遇,简直比她之前演的所有话剧加起来的起伏都大。她到现在也没想明白,自己当时脑子是怎么了,为什么要跟万隽在洗手间里说那些话。她也不清楚,自己后面面试环节到底有没有找补回来一些。
无力感充斥着她身体里每一个细胞,她在这一瞬间真想放弃算了。可是又想到刘老爷子给她下的套,她又不能就这么放弃了。她抬眼看到自己满屋子的陈设,已经沉浸了半个月了,现在放弃也是不划算的。
秦孜白懊恼的叹了口气,扭头看见地板上躺着的那本《演员的自我修养》,她再一抬头,冲镜子里的自己勉强挤了一个笑容出来。她刚想给自己说一句打气的话,门外响起了夺命一样地敲门声。
会这样敲门的除了她的好闺蜜曾焱之外,不会再有其他的人。秦孜白起身开门,门打开的下一秒,一个顶着鸡窝头,脸上两道黑色泪痕的邋遢女人就扑进了秦孜白的怀里。秦孜白刚想推开她,可是曾焱到底是练过一点跆拳道的,速度之快,让秦孜白完全丧失了抵抗能力。
秦孜白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曾焱,把夹杂着眼线的眼泪,蹭在了自己还没拆吊牌的戏服上。
“小白!我失恋了……”
曾焱的一声哭嚎,生生的把秦孜白喉咙里的那句还我衣服给噎了回去。秦孜白面对一个哭成泪人的好闺蜜,只能拍拍曾焱的背,用十分温柔的声线问她:“这次是跟谁分手了啊?是做软件的,还是写代码的?”
曾焱哭着哭着打了一个嗝,用被睫毛膏模糊了的视线的眼睛看向秦孜白,然后大声反驳:“做软件和写代码是一回事!”
“好好好,你说说,这次是怎么回事?”秦孜白耐着性子问。
曾焱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她抽了几张纸巾,擦了一下鼻涕和眼泪,然后拿起一根橡皮筋,把头发绑了起来,转身向卫生间走去,边走边说:“我整理一下,出来跟你好好说。”
“行。”秦孜白随口答应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套装,拿了张湿巾擦了两下,没有任何成果,她放弃了,转而去抽屉里拿了一把剪刀,她将衣服脱下来,刚准备动剪子的时候。曾焱从卫生间里冲了出来,一把握住了秦孜白的手腕。
秦孜白抬头看她一眼问:“怎么了?”
“你还问我怎么了,你最近到底是在干什么?把家弄得跟样板间似的,这么好的衣服脏了一块,就要剪碎。你可太不像你了!”曾焱说得头头是道。
秦孜白心想,你还问我怎么了,要不是你的睫毛膏和眼线,她的衣服会这样么?秦孜白叹口气:“你误会了,我是剪吊牌。”
曾焱再一看,秦孜白没拿剪刀的那只手,手里正好握着衣服的吊牌,她松了一口气说:“吓我一跳。你这吊牌怎么才剪。”
“我这吊牌原本可以不剪。”
“不剪?你穿着不难受吗?”
秦孜白不想再继续这个费钱的话题,于是问她:“你不是去洗脸么?”
曾焱恍惚起来:“对对对,我想问你,毛巾那去了?你那个卫生间,怎么什么都没有了?”
“我收起来了。”秦孜白转身从柜子里给曾焱找了一条毛巾。
“收起来干嘛?”
“体验生活。”
“接新戏了?演什么啊?跟我说说!”曾焱一下子来劲了。
秦孜白也不知道自己这个事情到底该怎么形容,更何况,她还有保密协议,沉浸式女高管这个事情属于说不得。秦孜白想了一会儿说:“那个写代码的到底怎么了?”
说到这里,曾焱的眼眶一下又红了。
秦孜白推着曾焱去了卫生间:“洗把脸好好说。”
“小白,还是你对我最好,我爸妈都不爱听我说这些。”曾焱一边感慨着,一边去了卫生间。
秦孜白趁这个空挡,换了一身家居服,顺手绑了一个马尾。虽然她的脸上依旧是精致的女高管妆容,可在这一秒开始,她已经完全没有那种生人勿进的气场,她盘坐在沙发上,腿上捧着一本融资相关的书,旁边放着一个笔记本,她手里拿着笔,时不时在笔记本上记录一些东西。
过了十分钟,曾焱从卫生间出来,干净素白的巴掌脸,微微红着的眼睛,和总在抽动的嘟嘟唇,让她看起来楚楚可怜。
秦孜白指了指她眼前放着的充气沙发,对曾焱说:“坐吧。”
曾焱坐下,充气沙发旁边还放着一个三层的零食小推车,最顶上那一层还有两包刚打开的面抽。曾焱开了一包薯片,往嘴里塞了一把之后,正式开始了哭诉。
“你知道吗?陈正他太不是人了,他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曾焱抽了一张纸,擦了一下眼泪,接着说。
对面的秦孜白,一边看书,一边做笔记,从那句熟悉的开场白他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之后的每一个字,秦孜白都自动屏蔽了,然后每当曾焱大口换气的时候,秦孜白就会问一句:“他怎么这样,然后呢?”
曾焱就接着骂:“他居然让他初中同学住他家,还是女同学……”
秦孜白继续做笔记,她发觉融资这个事情好像不是很容易做,至少比她想象中要难很多。但是如何让一个企业没办法融资,她倒是从几个经典案例之中学会了。秦孜白很满意这本书,她在笔记本上勾勾画画,写好了下一集的剧情,简单概括就是,取得万隽的信任,展示自己不可或缺的能力,加入万隽的公司。
秦孜白满意的点点头,那边曾焱还在骂,秦孜白又给曾焱倒了水,送到曾焱的嘴边。曾焱边哭边骂边喝水:“我再也不会原谅他了!分手!”
“分!”秦孜白合上笔记本之后说。
曾焱过来抱了抱秦孜白:“小白,你真好,我做什么你都支持我。”
“早就该分了,太不是人了!太不把你当回事儿了!焱焱,他那样的男人配不上你。”
“你说得对,我值得更好的。我回去了,睡个美容觉,明天跟他摊牌。”曾焱起身穿上拖鞋,走到门口换好鞋,突然转身跟秦孜白说了一句,“你刚才那身套装,拿卸妆湿巾一擦就干净了。一点看不出来痕迹的。”
秦孜白低头看了一眼垃圾桶里被剪掉的吊牌,上面6999的标价,咬着牙跟曾焱说了一句:“我谢谢你。”
“没事,走了。”曾焱开开心心地走了。
秦孜白站在原地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安慰自己:“就算吊牌还在,就算能擦掉眼睫毛和眼线,这样的衣服退回去也不合适,我不是那样的人。”
然后一个转身,她一脚迈进了卫生间,也跟着哀嚎了一声:“随母姓怎么不早说啊!”
办公室里,万隽正窝在电竞椅里看一份文件,猛然打了一个巨大的喷嚏。办公桌前站着的那个披着午睡毯的女孩瞬间后退了两步,好似生怕她的老板是什么病毒一样。万隽还没等说话,又打了一个喷嚏。那女孩就又退了两步。
万隽皱了下眉:“郑晶晶!再退就出去了!稿费单我不签字了!”
披着毯子的郑晶晶只能往前走了四步,万隽伸手要笔,郑晶晶递了一支蛤蟆头的中性笔过去,万隽行云流水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把文件还给郑晶晶。郑晶晶却还没走,伸手问万隽:“笔。”
万隽看了一眼这蛤蟆头的中性笔:“我也没说不给你啊。”
“那老板你快给我啊,我自费买的,这上面有我名字,赖不掉啊。”
万隽看了一眼,还真有ZJJ三个英文字母,但明显是自己拿刀刻上去的。万隽有些怀疑了:“你怎么自己买,行政没给你们买办公用品吗?”
郑晶晶扁了扁嘴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财务给买了毕加索,我们办公室人手一支14K。”
万隽一愣,强压着内心的恼火接着问:“怎么不用呢?”
“行政不给买钢笔水,行政归HR管。老板你可别说是我说的。”郑晶晶从万隽手里夺回了自己的蛤蟆头中性笔,一转身人就不见了。
徒留万隽一个人在办公室震惊,他拉开办公室玻璃上的百叶窗,果然每个人的笔筒里都有一只毕加索,然而每个人的手里用的都是蛤蟆头。万隽叹了口气,他起身出办公室,走到财务室门前。
刚好王姐开门出来,见到愁眉苦脸的万隽还愣了一下问道:“怎么了万总?”
“聊几句?”万隽虽然是询问的口气,人却已经进了财务办公室。
王姐只好放弃去上厕所的念头,跟着万隽回去。
一关门,万隽扭头就哭诉起来:“小姨,你给他们买一千多块钱一根的钢笔干什么啊?”
王姐皱了皱眉:“万总,这是在公司。”
万隽只好改口又说了一遍:“王总,笔是消耗品,常用常新,常新常丢,不用买那么贵的。这要是丢了,离职的时候交接也很麻烦啊。”
王姐看了一眼手表,没回话。
万隽接着说:“还有今天面试,怎么能跟HR吵起来,对公司的影响很不好!”
王姐又看了一眼手表。
万隽意识到了什么,于是问:“怎么了?”
秒针走过12,时针和分针呈现一条直线,王姐再一抬头,眼睛里带了三分杀气:“你小子现在是教训你小姨是不是?!”
万隽退后了半步,做垂死挣扎:“刚才是您说的,这是在公司。”
王姐举起手腕:“下班了!”
万隽服了。
“我们这种大企业,给员工用点进口钢笔怎么了?你小子不要那么抠门,不要跟你爸一样!抠门是做不了大企业的!”王姐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来,她姐夫刘总那是个上市集团,于是又改口说,“该省省该花花,小姨心里都有数。以后在你面前,我不跟同事吵架就是了。”
万隽刚想表态,王姐又开口了:“没事儿下班吧,我要锁门了,我这屋有账本,不能让外人进来。”
王姐连拖带拽,把万隽赶了出去,自己锁门走了。
万隽看着小姨走远的背影,心里有说不出的郁闷。小姨跟他妈妈是同母异父的姐妹,他妈去世那年,他小姨从国外回来照顾他,他爸也没有再娶,他还算顺风顺水。这种顺,一直到他25岁开公司结束。
万隽想,必须得立刻让一个懂管理的人入职才行了。
“宋秘书。”万隽叫了一声,“让HR想办法再找20个人来面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