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来了。
集万千谩骂于一身的团建，终于在周五晚高峰来临。
奇迹漫画全公司的人无一不顶着一张臭脸，在HR苏总的点名之下，一个一个上车了。
公司全员到齐36人，再加上年沛辙这个公司的摇钱树以及摇钱树的收纳师，一共38人，然而大巴车是37座的……
在众人“我不去了，你去吧”的谦让声中，万隽开口道：“我开车去，你们坐大巴。”
几乎是所有人都轻轻叹息了一声，这三十多声叹气汇聚到一起，就显得有些声音大了。为了避免尴尬，秦孜白咳嗽了一声问：“车上东西要不要放大巴车上一些？”
秦孜白指的是昨天两个人一起去超市买的那些。
谁知万隽紧接着就说：“你跟我的车。”
“啊？车上有我的座位。”秦孜白不理解，这两者之间好像没什么关系。
紧接着王姐站出来说：“小秦啊，姐的包有点贵。”
秦孜白瞥了一眼，还好她心理素质好，她真是不明白，万隽的小姨财务王姐是怎么想的，出来团建拎一只七位数的包。但是她明白了言下之意，包得有个座位，而她的位置刚好。
“好嘞王姐。”秦孜白笑了笑，跟着万隽走向万隽的车，她看了一眼，大家都在装行李，这会儿人声嘈杂，趁没人注意，她低下头对着胸口的青蛙胸针说了一声，“坐他车，我不是自愿的啊。”
“你在跟谁说话？”万卷猛然一回头，刚好听到了秦孜白的自言自语，然后刚好她低头说话没看见他，又刚好她撞了他一下。
秦孜白揉着被撞疼的脑袋，抬头看了一眼捂着下巴的万隽。
“万总……您回头干嘛呀……这……”秦孜白在心里计划着怎么甩锅。
万隽摇了摇头，把手拿下来，他的嘴唇被磕破了，他看了一下手指上有血，他又伸手摸了一下，似乎在确定是不是真的磕破了。
秦孜白手忙脚乱从包里拿出消毒湿巾来，递给万隽：“用这个擦，万总要不要去医院啊？我真不是故意的。”
万隽用消毒湿巾擦了一下嘴角，有些疼，他满不在乎的语气说：“不怪你，我这磕破很多次了。”
“对不起啊……”秦孜白心虚低下头，下一秒她猛然觉得这句话似乎意有所指，她再看一眼万隽的嘴角，好像是上一次她喝大了被万隽捡回去，第二天他受伤的地方也是这里，所以当时是磕的？她怎么给他磕的？一石激起千层浪！
“上车吧。”万隽提醒道。
两个人上了车，跟在大巴车后面缓缓前行。
距离度假村有两个小时的路程，加上晚高峰，那时间不可计算了。
这两个小时里，秦孜白说一句度日如年也不为过。车里静悄悄的，只听到行驶的声音，他也不听音乐，也不说话。秦孜白也不说话，她身上还有摄像头，她怕刘老爷子在那边看监控，她怕刘老爷子嫌弃她的进度慢，总之她怕的很多。
“秦总。”万隽忽然叫她。
“有事吗？”
“你如果困了，就睡一会，到了我叫你。”
“我不困！”秦孜白说着，从包里拿出了PAD，当场开始看图纸，“我看装修设计图。”
万隽嗯了一声，调了一下空调的温度，他瞥了一眼，她穿着职业装短裙。
“后座有毯子。”
“我不冷。”
“你冷。”
秦孜白：“……”
她起初没明白，后来低头的时候发现了，这裙子是有点不方便了，她伸手够后面椅子上的毯子，然而手不够长，她解开安全带，伸长了手，还是够不到。她爬上座椅，半个身体撑过去……
万隽忽然把车停了，他拉了一把秦孜白，让她坐好，然后自己一伸手拿到了毯子，丢给了秦孜白。秦孜白微微发愣，她看着前方的红灯，看着长长地队伍，有那么几秒钟脑袋是空白的。
直到绿灯，车辆再次起步，危机安全带的提示音响起，她才回过神来，一把拉过安全带扣好。她抱着PAD，锁在毯子里，左思右想，终于在出城高速口上问出了自己心中地疑问：“万总，我刚才没走光吧？”
万隽猛的一脚，直接撞在了前面自家公司租的大巴车上，然后是一个急刹车，秦孜白感觉自己撞在了椅子上，但是由于速度只有五迈，属于起步油门当刹车了，所以并没有受伤，安全气囊都没有弹出来。
但是秦孜白仍然紧张了起来，她连忙看向刘老爷子的独子万隽：“万总！没事吧？”
万隽摇摇头。
“我下车看看。”秦孜白说着就要解开安全带，万隽拉住了她。
“不用看了，车辆没有故障提示，前面也是我们的车，我全责，回头直接赔就行了。”万隽缓缓说，似乎追尾这件事一点也没有影响他的心情。他的表面上波澜不惊，过收费站还淡定的付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只有万隽自己知道，他的心快要跳出来了。
秦孜白的电话响了，是前车的苏总打来的。
“我们这车追尾了，过了收费站得找个地方看一下，准备定损。”
“不用了，万总撞的，回头他赔。”
秦孜白感觉到电话那头的苏总沉默了得有两秒，然后问了句：“不走公司账户吧？”
秦孜白：“……”她看了一眼万隽，心想，万隽怎么这么倒霉，招聘来的HR总监抠门成这样，老板追尾了都不问问人怎么样了。她缓了缓说，“应该是不走的。”
苏总松了口气：“那就好。”
然后电话挂断了。
秦孜白又看了看万隽：“万总，苏总是怎么来公司的？”
“苏总？我不知道，她招聘的我。”
“什么？”秦孜白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HR给自己招聘了一个老板，真是闻所未闻。
万隽一边开车，一边说：“当初我想做漫画，刚好原来的奇迹漫画招人，我就来了，再然后那老板发不出工资来跑了，我就投资了，然后成了老板。你怎么忽然问这个？”
秦孜白满脸的黑人问号，这公司怎么还有一段这样的前史，金秘书到底行不行，这种重要的情报资料里完全没有。
转而秦孜白又想，苏总到底是怎么被策反的呢，显而易见，刘老爷子肯定知道苏总的身份，却又为什么没告诉她呢？或许不是金秘书不行，是根本不想让她知道。这在他们戏剧里面属于两条线，如果不是因为门口被踩坏的水泥路，她和苏总也不会相认。
恍惚之间，她又觉得，或许刘老爷子让金秘书还找了其他的人来参与这件事情。她扭头看了一眼前面行驶的大巴车，37个人，又有哪个是卧底呢？
一番感慨之后，她觉得万隽实惨。
不由得，叹了口气。
“怎么了？”万隽听到了她的叹息，“设计图不太满意？”
“嗯。”她随口回应，实际上根本没怎么看，她不懂设计，不过因为喜欢表演，对美学还是有一定的研究的，所以只是随便看看，也觉得设计图不好看。
“等到了度假村，我看看。”
“万总还懂室内设计？”
“学过一点。”
秦孜白微微诧异，万隽到底有多少她不知道的信息，她猛然间觉得，万隽还真是个人才。
大巴车到达度假村已经临近晚上8点，全员饥肠辘辘，行政部门提前让度假村准备好了晚餐，所以一大群人略过了所有团建开始的仪式，直接进入了干饭环节。
秦孜白和万隽的车到达度假村的时候，比大巴车整整晚了二十分钟。所以当他们进入餐厅就看到大家酒足饭饱的样子，桌上干净的就跟搂席过后一样。
秦孜白看一眼万隽有点心疼他。
曾焱见到秦孜白来了，老远就招手叫她过去。
“万总，我……”秦孜白还有点领导包袱。
“去吧，已经下班了。”万隽说。
秦孜白雀跃地走向了曾焱，曾焱因为是跟着年沛辙来的，算是公司的贵宾，那一桌原本还有苏总和王姐，但因为点菜的事情两个人又掐起来了，此时已经各自回房了。秦孜白走到曾焱旁边坐下，发现这桌还有不少菜，曾焱又推过来一个小碗，里面有几只凤尾虾和半条松鼠桂鱼。
“都是你爱吃的，我给你留的，快吃。”曾焱笑了笑。
“焱焱，你真好！”秦孜白盛了半碗饭，正要开始干饭。
万隽递了一张消毒湿巾过来：“擦擦手。”
“万总，您也……”秦孜白看了一眼，其他桌的确不适合万隽坐，这桌还有一个他的好朋友年沛辙，于是接过湿巾擦手，然后吃饭。
万隽瞥了一眼年沛辙，年沛辙的眼睛几乎就长在曾焱附近一平米内。万隽咳嗽了一声，问年沛辙：“你没给我留点菜？”
“你想吃什么，再点。”年沛辙说。
万隽哼了一声，没动筷子。
秦孜白拿了一双公筷，给万隽夹了一只虾过去：“万总，多少吃点吧。”
“谢谢。”
秦孜白微微有些发愣，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觉得万隽的这一声谢谢似乎还带了点鼻音，难道给他感动哭了？她仔细想了想，好像万隽作为公司的老板，从未被公司的员工优待。真是心酸啊……
她还没感慨完，三十来个员工浩浩荡荡走了过来，每个人手里都端着一杯啤酒。
秦孜白想收回刚才的心酸，人家的员工现在来给老板敬酒了！这个场面秦孜白熟悉，她在剧团没少参加聚餐，没少给蔡主任敬酒，感谢的话她熟练得很。
“万总！敬您。”郑晶晶首当其冲，给万隽倒了一杯酒，然后干了。
刚拿起筷子准备吃饭的万隽，只能放下筷子，跟郑晶晶喝了一杯。
郑晶晶完成了敬酒的任务转身走了，万隽再次拿起筷子，准备吃菜，青青走了过来。
“万总！我干了，您随意！”青青说。
万隽只能放下筷子，又喝了一杯。
“万总，谢谢您带我们出来团建！”青青说完退下。
行政上前一步：“万总……”
万隽：“……”
秦孜白直接傻眼，她看着万隽无数次拿起筷子正准备夹菜的时候，就有一个人过来敬酒，他们仿佛是说好的一般。
“都别敬酒了！回去睡觉！”秦孜白忍不住了，怒吼一声，员工们如鸟兽散。
她明白了，这是报复周末团建，可是这主意明明是她出的，她再一看万隽，十几杯啤酒下肚，他的脸已经微微红了。
桌子上的菜全部凉了，荤油已经出现了拧在一起的痕迹，让人倒了胃口。万隽拿着筷子，又放下了。他看到秦孜白正在看自己，微微一笑说：“你给我的那只虾，刚刚被青青碰掉了。”
秦孜白在听到这句话以后，不知道怎么回事，整个人就绷不住了，她感觉自己多留一秒，都会被万隽这幅可怜巴巴的样子给弄哭，于是她立即站起来：“万总等我一下，别吃这些了。”
秦孜白放下碗筷，去了一趟厨房，厨师长已经下班了，只剩下学徒还在，她赶紧拉住人家，塞了个红包过去：“麻烦师傅加个班，再给炒几个菜，我们老板还没吃饭。”
“行。”
几个学徒十分钟的功夫做了四个菜，有虾有肉，还算丰富，秦孜白让人把菜下了单，回头一起结账。
秦孜白带着服务员把菜端出来的时候，万隽是完全没想到的。
她坐在万隽旁边，给万隽成了一碗饭：“吃吧万总。”
“你专门叫人给我做的？”万隽觉得空调的温度太高了，以至于他觉得浑身都发热了。
“嗯。厨师下班了，学徒做的，你多少吃一点，不然会胃疼。”秦孜白说。
万隽看着眼前的四个菜，他微微笑了起来，紧接着一双筷子伸了过来，连着夹走了五只开背虾，隔着两个人的距离，放到了曾焱的碗里。
万隽扭头看见始作俑者年沛辙一脸笑容：“曾焱，你多吃点。”
曾焱恍若未闻，站起身跟秦孜白和万隽打了个招呼：“我先去休息了，你们也早点睡。”
曾焱走了。
“我行李不会受，你能不能加个班啊！”年沛辙追着曾焱也走了。
偌大的餐厅里，只剩下了万隽和秦孜白。
万隽微笑着看秦孜白，他不知怎么了，心情极好。
“万总快吃啊！”秦孜白给万隽疯狂夹菜。
万隽吃了几口，觉得自己许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就在他沉浸在这种被人关心的喜悦当中的时候，就听到秦孜白说了一声：“明天铁人三项，咱们高层组，全靠你拿分了。”
万隽：“……”
他再一看，这虾，这鸡腿肉，一切的一切都意有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