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兆基那边的电话挂断后，联络处里的空气好像都沉了几分。赵红军探头探脑地进来，看着陈凡的脸色，小声问：“凡哥，没事吧？何老板那边……”
陈凡摆摆手，打断他，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是眼神比平时更沉静了些。“没事。路还长着呢，不能总指望别人扶着走。红军，新加坡展会那边，打听清楚了吗？”
“问了问了！”赵红军赶紧汇报，“自己报名参加，一个最小的标准展位，光场地费就要这个数！”他伸出几个手指头，脸上肉疼得直抽抽，“这还不算展台搭建、样品运输、人员机票住宿……加起来，够咱们买多少元器件啊！”
旁边坐着的沈浩推了推眼镜，冷静地补充：“根据目前的现金流，如果支付这笔费用，港资厂订单的生产资金会出现缺口，风险很高。”
陈凡听着，没立刻说话。他走到窗前，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人群车辆。拒绝何兆基，意味着失去了快速通往海外的捷径，也意味着每一分钱都得掰成两半花。但他心里那股劲反而被激起来了，像是回到了刚来深圳时，一无所有、全靠自己的时候。
“展会，暂时不去了。”陈凡转过身，语气果断，“好钢用在刀刃上。现在咱们的刀刃，是保证港资厂一百台订单按时、保质地交付，是拿下金州化工厂那个技术改造项目。”
他看向赵红军：“红军，你继续跟进展会信息，不是现在去，是等咱们缓过这口气，靠自己的实力去。另外，跟咱们现有的客户，尤其是港资厂和张老板那边，保持好关系，服务做到位，口碑比什么广告都强。”
“明白！”赵红军用力点头。
“沈先生，”陈凡又转向沈浩，“资金方面，你重新做个预算，砍掉所有非必要开支，集中所有资源保障生产。跟供应商谈谈，看能不能争取更长的账期。”
沈浩点点头，在本子上记录着。
安排完深圳这边，陈凡立刻给北边厂里的大刘打了长途电话，把目前的情况和决定说了。
电话那头，大刘沉默了几秒，然后嗓门就提了起来：“凡哥，你做得对！咱们自己凭本事吃饭，不仰人鼻息！你放心，厂子里我给你盯死了！不就是一百台吗？周师傅带着人三班倒，我也豁出去不睡觉了，保证给你按时啃下来！”
背景音里传来周师傅洪亮的骂声：“哪个兔崽子要三班倒？机器受得了人也受不了！都给我按规程来！质量出了问题，老子把他蛋蛋黄挤出来！”
陈凡听着这熟悉的吵闹声，嘴角反而露出一丝笑意。这就是他的根基，他的底气。
“大刘，告诉周师傅，不赶工，不熬夜，严格按照工艺要求来。质量是第一位的，进度排第二。”陈凡叮嘱道，“另外，金州那个项目的技术方案，你们组织骨干力量，尽快拿出个初稿来，要突出咱们产品的稳定性和在复杂工业环境下的适应性。”
“没问题！技术方案包在我身上！”大刘信心满满。
挂了电话，陈凡感觉心里踏实了不少。他知道，前路艰难，但团队的心是齐的。
接下来的日子，陈凡几乎成了空中飞人。深圳、北边厂子、金州，三头跑。在深圳，他跟沈浩一起精打细算，确保每一分钱都花在必要的地方；在北边厂子，他跟周师傅、大刘一起泡在车间，盯着新产线的运行和首批产品的质量；在金州，他带着初步的技术方案，跟宋运辉引荐的项目组进行深入的技术交流。
钱紧巴巴的，事儿一件接一件，压力山大。有两次，因为关键元器件交货延迟，差点影响生产进度，陈凡急得嘴上起了一圈燎泡，亲自跑去供应商那里软磨硬泡，才算没耽误事。
威廉看着陈凡忙得脚不沾地，却坚持不向何兆基低头，私下里对沈浩摇头：“他太固执了。这样下去，‘启明’会错过最好的发展窗口。”
沈浩只是淡淡回应：“或许吧。但这是他选择的路。”
转机出现在一个多月后。港资厂的第一批二十台新产品顺利交付，运行稳定，张老板非常满意，痛快的支付了首笔进度款。这笔钱像久旱后的甘霖，瞬间缓解了“启明”的资金饥渴。
几乎同时，金州化工厂那个技术改造项目的招标也有了结果。凭借过硬的产品认证、扎实的技术方案和在金州设备故障处理中积累的良好口碑，“启明”成功中标，拿下了项目中核心控制部分的价值不菲的订单！
消息传回联络处，赵红军直接蹦了起来，抱着电话机嗷嗷叫。连沈浩那张万年不变的脸上，也露出了明显的笑容。
陈凡接到大刘报喜的电话时，正坐在从金州回深圳的火车上。听着电话那头大刘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的声音，他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原野，长长地、彻底地舒了一口气。
这一刻，他感觉所有的坚持和付出，都值了。
没有何兆基的资本加持，没有威廉规划的快速通道，他们靠着自己的技术和汗水，一步一个脚印，同样闯出了一片天。
他知道，未来的挑战还会更多，但经过这一遭，他更加确信，只要守住技术和质量这个根本，“启明”这艘船，就能在市场的风浪中，行稳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