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州项目的订单像一剂强心针，让“启明”上下彻底从何兆基撤资的阴影里走了出来。腰包鼓了，底气也足了，连带着北边厂子里机器运转的声音，在周师傅听来都格外悦耳。
陈凡却没时间沉浸在成功的喜悦里。他清楚，市场不会等人，机会稍纵即逝。这天，他正和沈浩、赵红军开小会，商量着怎么把金州项目这笔钱用在刀刃上，是继续投入研发，还是扩大生产规模，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进来的是威廉。相比之前的意气风发，他这会儿看着有点蔫儿，但眼神里还带着点不甘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佩服。
“陈生，沈先生。”威廉打了声招呼，语气比以往客气了不少。
“威廉先生，有事？”陈凡有些意外。自从上次摊牌后，威廉虽然没离开，但基本处于半隐身状态，很少主动参与具体事务。
威廉搓了搓手，似乎在组织语言：“陈生，首先，恭喜你们拿下金州的项目。这很……了不起。”他顿了顿，话锋一转，“我最近，通过一些以前的渠道，了解到一个信息，觉得可能对‘启明’有价值。”
陈凡和沈浩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没说话，等着他继续。
“深圳这边，最近在筹备成立一家新的合资企业，叫‘华美半导体’，主要做集成电路的后道封装和测试。”威廉说道，“投资方背景很硬，有国资，也有海外资本。他们正在大规模采购生产设备，对供电质量和环境控制要求极高。”
集成电路？半导体？这对陈凡来说，是个相对陌生的领域，但他敏锐地嗅到了其中的机会。这绝对是比港资厂、金州化工厂更高端、也更苛刻的市场。
“你的意思是？”陈凡问道。
“我知道，‘启明’的新产品通过了IEC认证，在复杂工业环境下的稳定性也得到了验证。”威廉看着陈凡，“也许，我们可以尝试接触一下‘华美半导体’，看看有没有机会进入他们的供应商体系。如果能拿下这种标杆客户，对‘启明’品牌形象的提升，将是巨大的。”
陈凡心动了。这确实是个难得的机遇。但他也立刻意识到了难度。“这种级别的合资企业，供应商门槛肯定非常高，竞争对手恐怕也都是国际大牌。我们……有胜算吗？”
“难度肯定有。”威廉坦诚道，“但并非没有机会。首先，他们的工厂在深圳，本地化供应有优势。其次，我了解到，他们对成本并非完全不敏感，在满足技术要求的前提下，也希望能扶持一些有潜力的国内供应商。最重要的是，”他指了指陈凡，“我们有认证，有在港资厂和金州项目的成功案例，这就是我们的敲门砖。”
沈浩在一旁冷静地补充：“从财务角度看，如果能进入这类高端客户的供应链，即使初期订单不大，对公司的估值和未来融资都会有极大帮助。但前期投入，比如样品、测试、商务关系维护，也需要成本。”
陈凡沉吟起来。这是个高风险高回报的抉择。成功了，“启明”就能一跃进入顶尖工业客户的视野；失败了，前期投入可能就打水漂了。
“威廉，你有多大把握能接触到关键决策人？”陈凡问。
“我可以试试。”威廉没有打包票，“我以前在港资机构工作时，和‘华美’那边的一位设备采购副总监有过几面之缘。可以尝试约见一下，至少先递个资料。”
“好！”陈凡下了决心，“这件事，你来牵头。需要什么支持，跟沈先生说。样品和测试，我来协调北边厂子。但是威廉，”他目光锐利地看着对方，“这次，我们按自己的方式来，一步一步，稳扎稳打。不搞那些虚头巴脑的快速通道。”
威廉愣了一下，随即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明白，陈生。”
接下来的几天，威廉开始动用自己的关系网，尝试联系“华美半导体”的人。沈浩则开始核算接触这个新客户可能产生的各项费用。陈凡则给大刘打了电话，让他和周师傅亲自把关，挑选性能最优的一台新产品作为送样机，并准备最详尽的测试报告和技术文档。
几天后，威廉带来了消息，语气带着点兴奋：“陈生，联系上了！‘华美’的设备采购副总监，姓王，同意下周抽半小时见我们一面，就在他们公司！”
这是个好的开始。陈凡立刻组织了一次临战会议，参加的有威廉、沈浩、赵红军，还有被临时叫来的设计师阿斌。
“这次见面很关键，只有半小时。”陈凡开门见山，“威廉，你负责引荐和整体介绍。技术部分我来。阿斌，把咱们的产品手册和认证证书做得再精炼、再专业一点，要让人一眼就能看到我们的优势。红军，准备好样机和演示设备，确保万无一失。”
阿斌挠了挠他那头乱发：“又要改？我觉得已经够好了……”
“不够！”陈凡语气坚决，“面对这种级别的客户，细节决定成败。我要的是那种让人一看就觉得‘专业、可靠’的感觉！”
他又看向沈浩：“沈先生，准备一份简明的公司介绍和财务状况说明，不用太详细，但要体现我们的实力和稳定性。”
沈浩推了推眼镜：“好的。”
最后，陈凡看向威廉：“威廉，这次你功不可没。不管成不成，这份心，我记下了。”
威廉摆了摆手，没说什么，但眼神里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散会后，陈凡独自留在办公室。他看着窗外，深圳的天空依旧忙碌。他知道，挑战又一次升级了。“华美半导体”像是一座更高的山峰，等待着他去攀登。这一次，他没有资本的翅膀，只能靠自己和团队，一步一个脚印地向上爬。
但他心里没有畏惧，反而充满了期待。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他就要凭自己的本事，把它走通，走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