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清低垂着眼:“小僧听闻城外大水无人疏通,已是民不聊生。”
“竟有这等事!”沈滜一拍桌子站起来,“下面的人是反了天了吗!这么大的事竟然不跟我说!这将本官置于何地!将黎民百姓置于何地!”
旁边的管家连忙解释:“大人息怒,近日看大人为黎民百姓操劳过度,小人实在不忍看大人劳累至此,于是瞒了下来私自着人去解决了,也不知是下面的人办事不力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我马上再差人去!”
沈滜扭头看向管家:“谁要你替我做主,我不是说过万事以百姓为重么!这本就是本官的分内之事,还劳圣僧费心,真是不该。一会自己下去领罚。”说完又满脸歉意的看着玄清:“是本官疏忽了,要不是圣僧,我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知道此事,险些酿成大错。”
玄清略一低头“大人言重了,小僧出山只为历练,就不在此处过多停留了,不知大人可否准许小僧跟着大人的人一同前去帮忙,为当地的百姓开坛作法,也就当是历练了。”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圣僧愿意为我扬州百姓做法,这可真是本官的荣幸,本官就先在此替百姓们谢谢圣僧了。”
送走了玄清,沈滜回身关上了书房的门,人前一直都是笑眯眯的神色沉了下来,平白显得有些阴沉。“不知好歹的和尚。”
站在角落的管家走上去:“大人为何对他如此客气,还叫他圣僧,可是认识这个和尚?”“不认识,见他是京城来的,客套两句罢了。”沈滜在书案前踱步,“这个和尚不好对付,让壹多带几个府里的死士,很快就是考绩,扬州城外的这点小事就没必要惊扰圣驾了。”沈滜眼里寒光一闪“本官为百姓可谓是鞠躬尽瘁,升迁的路上不应该有任何障碍,他知道该怎么做。”
“是,属下明白。”管家了然一笑,“那小的先下去领罚了?”
沈滜扭过来看着他,笑道:“不必了,滚下去吧。这回先给你攒着,等下回办事不力一直收拾你。”“是,属下告退。”
“哎等等,他离开时再动手,不要留下把柄。”“是。”
玄清跟着沈滜的人到了受灾严重的扬州城郊时,发现城郊的情况比他想象中好得多。仔细一看,一群粉衣女子正在其间穿梭忙碌。
粉衣,双剑……好像是七秀坊的人;七秀坊也在扬州,可能也是听闻此事赶来帮忙的吧。玄清想。晃了一眼以后,玄清便也没有再在意,跟着忙碌了起来。
苏依依像个小麻雀一样围着师姐唧唧喳喳转个不停;这是她第一次离开秀坊,求了师姐苏颖秀好久才瞒着师父偷偷跑出来的,看周围的一切都觉得新鲜有意思的很。
她人长得甜美可爱,连走路都是一蹦一跳的;偏偏又对秀坊的心法极有天赋,无论是霓裳还是冰心都可谓是坊中翘楚,一支鼓上舞更是名动天下。坊里的师姐们都很喜欢她,坊主也有意属意她为下一任“七秀”之一,她在秀坊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也因此养成了她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毕竟,基本上只要被她那含水的大眼睛盯着,再软乎乎地喊一声“师姐”,就什么都想答应她了。苏颖秀就是这么被糊弄着带了这个小祖宗出来。
“不知道怎么就信了你这个小祖宗的邪,还真就一时心软把你给带出来了。好好跟着我别乱跑,你要是有什么好歹,回去师父非扒了我的皮不可。这件事完了就跟我回去。”苏颖秀无奈极了,这个小祖宗第一次跑这么远,看见谁都想招惹招惹。她觉得要再领着苏依依多待几天,她这一头美丽的秀发都要愁得分了叉了。
“嗯嗯嗯!”苏依依满口答应着,眼睛却在四处乱瞟:“师姐~你们累了吧?我给你们跳个舞吧!”她挽着苏颖秀的胳膊卖乖,“师姐真好,愿意带我出来玩!嘻嘻,以后依依要给师姐跳一辈子舞!”
“得了吧你,又哄我。”苏颖秀被逗笑了,白了苏依依一眼,“你若是真有心,就听些话,别老让师姐替你操心。一会等这边忙完了,把村民们也一起叫过来,看看我们秀坊的小难缠跳舞!”
“师姐!”“哈哈哈哈哈……”
苏依依不愧是下一任“七秀”之一:珠璎旋转星宿摇,舞似杨柳楼心月,长绸罗袜凌波去;只见舞回风都无行处踪。
一时间不管是秀坊的姐妹还是刚失去家园的村民,都忍不住停下手中的动作,走过来看她跳舞。
当然,一个人除外。
玄清正在摆法坛,这次洪灾带走了太多无辜的生命,他正准备为这些人超度。几乎所有的人都围在祠堂那儿,好像是有个秀坊的姑娘在跳舞;玄清没有理会,他向来只做他认为该做的事。
苏依依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个与众不同的和尚。
秀坊的姐妹们,行走江湖时看到了脑袋光光的和尚总是忍不住上前调戏两句,看看他们脸红窘迫不知所措的样子,便觉得好玩极了。苏依依也是如此,她大步跳下台子,侧着腰,探进带着僧帽的玄清视线内:“喂!和尚,刚才我跳舞的时候你怎么不看我呀,是我跳的舞不好看嘛?”玄清闻言抬眼看着苏依依,认真道:“芸芸众生百年之后都不过红粉骷髅,施主何必执着于皮相。而你我不过萍水相逢,施主又何须在意贫僧的看法。”梵音动听,带着淡淡的檀香味。
苏依依就这么直直的撞入了玄清那双像潭水一样静且透彻的眼。真是奇怪,这人明明生了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偏偏眼中的神色沉寂,像是昆仑山颠的雪,又像是华山上的风,干净无垢,似乎可以洗净这世间一切尘埃。
“依依!”不远处有人唤她,“愣着干什么,坊主还等着我们回去交差呢!”苏依依猛地回神,随即涨红了脸,对着走过来的师姐支吾道:“师姐,那个,你……你们先回去吧,我,我再看看这里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看着师姐盯着自己,又赶忙移开视线慌慌张张的补充道:“这,这是坊主第一次交代给我任务,我一定要完成的漂漂亮亮的。”嘴里说着,眼睛却忍不住悄悄往玄清那边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