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翰林院一名普通的编修。
五年前考中状元时,我曾在御花园邂逅了当朝的长公主。那时的她着一袭淡青色宫装,在月色下抚琴,琴音如她的人一般清雅绝伦。
我们互生情愫,暗通书信。她说她不在意我的出身,只爱我的才情。
五年来,我们在众人眼皮底下玩着躲猫猫的游戏。白日里我是恭敬有礼的翰林编修,夜晚却能与她在御花园幽会。
1
直到今日,她的皇兄突然宣布要为她选驸马。
"姐姐今日要带未来的驸马见家人了。"她的弟弟,也就是六皇子笑着对我说。
我心中一紧,连忙回到书房,给她递了个信符问这是怎么回事。
"别多想,我自有主张。"她只回了这么一句。
当晚的家宴上,我看到她挽着二皇子的手走进来。看到我时,她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故作镇定地说:"陈大人怎么在这?不是说要去查玉牒吗?"
我心如刀绞。原来在她眼里,我连个可以摆在明面上的人都不是。
席间,我强撑着与二皇子谈笑风生。他风度翩翩,是储君的不二人选。而我,不过是个寒门学子罢了。
回到住处,我要她给个解释。
她扑进我怀里撒娇:"阿生,你放心,这不过是走个过场。父皇和母后一直催着我选驸马,我总要应付一下。"
我抓住她不安分的手:"那为何不能挑明我们的关系?"
她叹了口气:"你知道的,父皇最看重门第。"
是啊,我怎会不知。五年来,我拼命读书,考取功名,不就是为了配得上她吗?
可到头来,我依然是那个不够格的寒门学子。
我点开了二皇子递给我的手帖。上面写着今日午后他与公主在御花园赏梅的雅事。
那是我与她五年来幽会的地方。如今,却成了她与他相会的去处。
更讽刺的是,我在御花园的假山后,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一幕。
原来她给二皇子的,从来都不是敷衍,而是真心。
我这等待和坚守,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2.
我本以为自己会歇斯底里,可看到那一幕时,我出奇的平静。
或许是因为早有预感吧。近来她总是推说要处理宫务,连我们约定的幽会都一再推迟。而二皇子却频频出入她的朝阳宫,名为议事,实则...
我苦笑着摇摇头,转身离去。
没想到刚回到翰林院,就听到几个同僚在议论:
"二皇子果然好福气,听说长公主早就对他倾心了。"
"可不是,听说二皇子前些日子还亲自为长公主题了一首《凤求凰》呢。"
我握紧了拳头。那首《凤求凰》分明是我写的,为了配合她的琴音。如今却成了他们的定情之作。
正想着,一个小太监急匆匆地跑来:"陈大人,长公主宣您去朝阳宫议事。"
我随他前往,却见朝阳宫外已经围了不少人。原来是长公主在为二皇子赋诗,众人都在观摩。
"郎艳独绝世,佳人映琼瑶..."她的声音婉转动听。
这首诗,与她当年对我吟的如出一辙。
我站在人群中,看着她对二皇子含情脉脉的样子,忽然明白了什么。
在她眼里,我不过是个可以消遣的玩物罢了。一个寒门学子,也配与她真心相待?
回到住处,我开始收拾行囊。既然如此,不如就此别过。
可她却突然来访。
"阿生,你要去哪?"她一把抓住我的手,"我知道你看到了,但那都是权宜之计。父皇想让我下嫁二皇兄,我不得不做做样子。"
我冷笑:"那《凤求凰》也是做样子?"
她愣了一下,随即撒娇道:"你吃醋了?那不过是他求我教他的。再说了,你写的诗不是更好吗?"
"那你为何把我的诗说成是他的?"
她语塞,片刻后才道:"这不是给你遮掩身份吗?要是让人知道是你写的,岂不是要惹人非议?"
我望着她,忽然觉得很陌生。
这个女人,什么时候说过一句真心话?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公主,二皇子来了。"
她顿时慌了神:"你先躲一下。"
我站在原地没动:"为什么要躲?我堂堂翰林编修,难道连见二皇子的资格都没有?"
她急道:"你别任性,快躲起来!"
这一刻,我终于看清了自己在她心里的位置。
3.
我提笔写了一封辞呈,准备告老还乡。
既然看透,何必再留?
没想到刚递上去,就被礼部尚书扣下了。
"陈大人文采斐然,皇上特意点名要你参与修史。"礼部尚书笑道,"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我心知这是她在阻我离开。也是,一个知道她秘密的人,怎能轻易放手?
索性我便留下,专心修史。每日在太史院与典籍为伴,倒也清净。
这日翻阅史料,一位年轻女子走了进来。
"陈大人,家父让我送些茶点来。"
抬头一看,是礼部尚书的千金,柳如茵。
她将茶点放下,目光落在案上的竹简上:"大人在修哪朝史料?"
"正看到武后专政。"
她眼前一亮:"大人以为,武后是个怎样的人?"
我想了想:"她不过是个被权力蒙蔽了双眼的女人罢了。"
柳如茵笑道:"大人说得对。可惜,历朝历代,被权力迷了心智的人,从未断绝。"
我愣了一下,看向她。她神色坦然,眼中有种超乎年龄的睿智。
此后,她常来太史院,与我讨论史料。渐渐地,我发现她不仅博学多才,更难得的是心思纯净。
"陈大人以为,史书为何要记录这些权谋?"有一日她问我。
"以警后人。"
她点头:"可惜,有些人注定看不清自己。"
我知道她话中有话。这些日子,长公主与二皇子的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
据说二皇子已经在筹备大婚,可长公主却迟迟不肯定下来。
"你说,她是真的爱二皇子吗?"柳如茵突然问道。
我一怔:"这个..."
"依我看,她不过是在玩弄权术罢了。"柳如茵叹道,"可惜,玩火者必自焚。"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原来是二皇子突然倒台,被人告发谋反。而告发之人,正是长公主。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她的用心。
原来从始至终,她都在下一盘大棋。而我和二皇子,不过是她棋盘上的两枚棋子罢了。
4.
二皇子的倒台在朝野掀起轩然大波。
我本以为这事就此了结,没想到长公主却在这时找上了我。
"阿生,现在没人能阻碍我们了。"她一如既往地撒娇,"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
我冷笑:"公主此言差矣。臣不过是个寒门学子,如何配得上您?"
"你怎么还在纠结这个?"她急道,"我已经向父皇举荐你为礼部侍郎了。"
原来在她眼里,我的价值就只有这些。
"多谢公主抬爱,不过臣心已决,不敢高攀。"
她愣住了,随即红了眼眶:"你是不是...喜欢上那个柳家女了?"
我没有否认。
她突然歇斯底里起来:"你敢!我告诉你,只要我不点头,你休想..."
"公主!"我打断她,"您觉得现在的您,还有资格威胁我吗?"
她脸色一变。
我从袖中取出一封信:"这是二皇子与您的往来书信。若是让皇上知道,您不仅利用二皇子,还想借他谋反的名义除掉他,您觉得..."
"你敢威胁我?"她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不敢。"我笑道,"我只是想提醒公主,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能任您摆布的。"
她踉跄后退:"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我一直都是这样,只是您从未真正了解过我罢了。"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
是柳如茵。
"陈大人,家父请您去..."她的话戛然而止,看到长公主后行了一礼。
长公主死死盯着她,突然笑了:"原来如此。柳家的女儿,倒是比我更懂得韬光养晦。"
柳如茵坦然道:"公主过奖。民女不过是个寻常女子,哪及公主万一。"
"是吗?"长公主冷笑,"那你可知道,他与我..."
"我知道。"柳如茵打断她,"我都知道。可这又如何?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长公主愣住了。
她大概没想到,有人会用这样平静的态度面对这些。
"好,很好。"她深深看了我们一眼,"祝你们百年好合。"
说完,她转身离去,背影透着几分落寞。
5.
长公主走后,我以为一切都该结束了。
可朝堂上的风云变幻,又岂是那么容易平息的?
这日早朝,皇上突然宣布要为长公主选驸马。大殿上群臣纷纷举荐自家子弟,一时间热闹非凡。
"陈爱卿,你觉得这些人选如何?"皇上突然问我。
我心中一惊,抬头看去,却见长公主正含笑望着我。
"臣以为,此事关乎国体,还需从长计议。"我谨慎作答。
"说得好。"皇上点头,"既如此,就由你来主持这次选驸马的考核吧。"
我浑身一僵。这分明是长公主的手笔。
她是在警告我,若不按她的意思来,就让我难堪。
回到太史院,柳如茵已经等在那里。
"我听说了今早的事。"她递给我一杯茶,"看来长公主还是不肯放手。"
我苦笑:"她大概是想告诉我,就算我不要她,也别想好过。"
柳如茵沉思片刻:"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皇上会突然提出选驸马?"
我一怔。
"二皇子倒台后,朝中势力重新洗牌。而长公主手中的权柄,已经让很多人不安了。"
她说得对。这次选驸马,恐怕不仅仅是为了婚事。
"所以,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柳如茵正要说话,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陈大人!"一个小太监跑进来,"不好了,有人告发您与长公主有私情!"
我心中一沉。果然来了。
"告发的人是谁?"
"是...是二皇子的旧部。"
我冷笑。这是要把我也拖下水啊。
"大人别怕。"柳如茵低声道,"我父亲那边..."
我摇摇头:"这事就不要让令尊插手了。既然要玩,那就陪她玩到底。"
说完,我提笔写了一封奏折,交给小太监。
"呈给皇上。"
柳如茵担忧地看着我:"你要做什么?"
我笑了笑:"我要让所有人都看看,谁才是真正在玩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