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若旭只觉得手里握着一团火，越烧越烫，灼烧进了灵魂里。
他下意识抖手想扔掉，对上程梅的脸，硬是忍住了冲动。
“这，这是什么啊……”他干巴巴问了一句。
“程家的秘术啊！”程梅一脸理所当然，“这老货离死也不远了，生命力所剩无几。若是个身体康健的青年人，或是修炼之人。那红色……绝对美丽耀眼。”
“此秘术只会传给家族中优秀的，对家族绝对忠心的弟子。你可要牢牢记住好好使用，这秘术为程家赚到了不少收益呢！”程梅看似普通寻常的告诫，句句暗藏警告，似乎只要程若旭一个回答不对，亦或是让他察觉到了不臣之心，程梅就能当场斩杀了程若旭。
程若旭背后冷汗一片，憋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大伯教训的是，侄儿记住了。”
“嗯，好了，出去吧，我把这里清理一下。”
程若旭将亮着红色的木偶娃娃递还给程梅，不敢走太快，一步一步朝门边挪过去，门自动打开，跨出去的那一刻他回头看了眼。
老仆的干尸被程梅两三脚跺了个粉碎，寒风从门外往里冲，卷着一堆黑灰在屋子里乱飞，最终落满了一地，堆积在角落里。
亮光涌入屋子，程若旭这才看到里头地面上，铺了满满都是那样子的黑灰。
走出院子，离开了程梅的视线范围，程若旭拔腿狂奔。
什么沉稳温和全部消失个一干二净，冷风夹杂着雪粒子灌进嘴巴里，将脑袋里所剩的理智冲了个干净。
程若旭咳得撕心裂肺，半点不敢慢下奔跑的速度。
那是什么，是邪术吗！
抽取他人的生命力甚至是灵力当做己用，那明明是魔族才做得出来的事情！
大伯他竟然能如此平静，甚至奉若神明。他，他……
他说了什么，族中还有其他子弟也习用了？为家族带来了许多收益？
程若旭打了个冷颤，不敢再往深处想去。
手心里一阵发烫，他大叫一声甩手扔掉了那个木偶娃娃，恨不得一把火烧了。
这么个邪门的东西，他昨天晚上还放在枕边睡觉了。
怪不得当时云拂尊长生那么大的气，是因为这个东西？他知道这个东西的作用？
程若旭盯着摔在雪地里的那个木偶娃娃，慢慢坐了下来，脑子渐渐恢复清明。
他越是想，越觉得自己似乎触碰到了家族不可告人的秘密。
怀玉提到了知道大伯回来了，她还提到了渡边城，那个城里又藏着什么秘密，和大伯有关？
她将这个木偶娃娃扔给自己，就是想提醒自己什么吧。亦或是，这才是她死亡的真正原因……因为知道了些什么，被灭口了。
后山上那些身着青衣的亡灵们，他们也是因为这样一个木偶娃娃才惨死的吗？就像那个在他眼前活生生被吸干的老仆一样。
有那么一瞬，程若旭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他的修为进步的如此顺利，难道他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也用了所谓的程家秘术？
“呼……”程若旭抓了把雪拍在脸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几个呼吸的时间，他突然爬起来一把抓住了木偶娃娃，藏进怀里。
他怎么忘了呢，一时太大意了。整个程家上下都有可能藏着大伯的人，他刚刚狂奔出去，扔了木偶娃娃，如果这样都让大伯知道的话……
程若旭不敢再坐着，站起来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衣服上的雪，将木偶娃娃揣好，面对着树又冷静了好一会儿。
再次走出来，他依旧是那个温文尔雅沉稳可靠的程少爷。
“你这是怎么了？”刚转角，就遇到了迎面而来的程星，他看到程若旭因为剧烈咳嗽而红的脸颊和衣服上大片的雪渍，目露疑惑。
程家里对家族绝对忠心又年轻有为的子弟……程若旭不得不怀疑起了程星，他半是撒谎半是试探地说：“没什么，就今早大伯把我喊去了老槐树旁边的院子里。出来的时候太激动了点，呛到了咳个不停，还不小心摔了一跤。”
“哦~”程星一脸恍然大悟，朝着程若旭挤眉弄眼，“难怪。头一次嘛，激动是正常的。哈哈，我还奇怪呢，你这个内定的未来家主怎么就知道的比我们还迟了，原来是爷爷看中你，亲自回来教导你啊。啊哈，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大可以来问我。”
程若旭见他这个反应，一颗心沉到了寒潭深处。
果然，程星也知道，听他的语气，似乎知道了不少年头，甚至没有少干。
胸口闷得不行，程若旭喘着气，几乎要听不清程星在说什么了。
他一方面受到了冲击，二十多年来父亲和程家对他的教导都是做人做事明公正气，无愧于心，身为修炼者要除魔卫道，保护弱小。可今日所见一切，几乎将他几十年的认知都推翻得一干二净。若说从前怀玉身死他只是对家族中的一些人抱有怀疑，那么如今他是真真切切看到了家族阴暗的一面，想为家族找借口蒙骗自己都做不到。
另一方面，程若旭觉得自己是被排除在外的人，这次若不是大伯，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个家族的秘术。他像一个傻子一样，身边的人都知道，独独瞒着他。这些人满口仁义道德，天天夸赞他是仁义君子，指不定背后怎么嘲笑他的蠢笨。
“没事吧？”程星伸手扶住程若旭，一脸关心。
程若旭气得脸红，但是他不能暴露自己的情绪，低下头藏起自己的双眼，捂着嘴咳得厉害：“我，咳咳咳，大概是咳咳，风灌进嗓子里了……咳咳咳，等下就好。”
他说的断断续续，程星听了个囫囵，不过他听到了等下就好几个字，松开了手：“那你就先回去，喝点热水，别在外面吹冷风了。”
与程星分开，程若旭跌跌撞撞回到自己的院子里趴在榻上又咳了一阵，三个小厮担心地往里瞧，可是程若旭关上了房门不允许他们进去。
程若旭拿出木偶娃娃，看着看着，湿意染上了眼眶。
怀玉，你是要告诉我这个吗？这就是你逃出程家，他们还紧追不放害死你的原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