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程若旭若遇见的事情，一字一句都落入了玉奴的耳朵里。
她坐在后山的土包包上，一只手撑着下巴，手指间夹了一个小铃铛附在耳旁。
她一开始来程家只是想跟程若旭打听一些东西的，谁知程梅这时竟然回到了程家。玉奴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正好借着程若旭的手查一查渡边程家和大善程家到底是什么关系。
当然，玉奴也听到一些意料之外的东西。
程家的秘术，竟然与她梦中出现的和青娥教她的一模一样。程梅说的赚取了资源，大概就是把那些存了灵气生命力的木偶娃娃卖给魔族和其他人吧。
就像那次的百川楼一样。
还有，那程梅说的家主，单名阳字。阳，程阳……
玉奴笑了一声，不会这么巧吧，还是他就照着先家主的名字取的。
一声笑过后，玉奴望着茫茫雪景，又陷入了沉思。
山坡下的院子里，屋顶被一片白雪覆盖，只在边沿露出一点砖瓦原本的颜色。
云拂背手站在檐下，远远望着山坡上凸起的那一块。
“您看很久了。”程老二坐在炉子旁边，铜壶里烧开的热水不断冒着泡。他更老了，浑身都是腐朽的气息。
云拂不答反问：“你的长子回来了，你很开心吧？”
程老二不语。
云拂坐回到程老二对面：“他回来了，就代表你们视若神明的那个人有吩咐了。”
“您的魂灵，平安归来了。”程老二突兀地说了一句，在平安二字上咬重了音。
云拂凉凉一笑：“你知道吗，她跟我说她要去找本体。那么多事情，那么多记忆，一点一滴被找回来了。然后呢，你们再一次‘秉持公道’杀了她？这一次，你们不会再把她还给我了吧。”
程老二沉默，这件事他开不了口，也没资格开口。
云拂灭了炉火，直接伸手提起了铜壶，冲了一壶茶。
“我不管你们想如何，但是主意不能打到她身上。到了天上的人，就没必要下来了。”云拂斟了一杯滚烫的茶，放在程老二面前，起身离开。
玉奴在山坡上坐了好酒，才想起自己还有件事情没做。
她再次带上面具法器，捏了一张平平无奇的脸，趁着程家诸人都在忙碌的时候，偷溜进了程子涵的书房里。
书房外依旧一片竹林，此刻看起来多了几份凄清。
玉奴轻手轻脚关上门，留下一条缝儿，就摸索到了书桌旁边，在老地方找到了那副画卷。
画卷上的女子笑靥如花，越是看着，玉奴心底似恨似委屈的感情越发汹涌。
这是她，她可以确定。
可是这是什么时候的她呢？又是谁画的呢？
玉奴伸手抚摸着画上女子的脸颊，有那么一刻她差点就以为这才是真正的自己——她的本体。
不，不对。小师傅说她找到了本体就能找回一切，现在的她依旧迷茫。
玉奴在书房里找了一圈，没找到与这幅画卷有关的东西，似乎这幅画卷就根本不属于这里一样。
她默默找了个角落躲起来，既然自己找不出答案，那就等这幅画卷现任主人回来，好好问个清楚。
这一等就等到了午饭时间，程子涵吃过午饭，缓步朝书房走过来。
刚一靠近，他就察觉到自己的书房有人进去了，门上那道缝儿太惹眼了。
他无声无息靠近门边，从门缝往里面看，正巧看到画卷一角从书桌上垂下来。
程子涵松了口气，无奈一笑。
又是月月那个孩子，吃完了午饭不乖乖睡觉跑到书房来看画了。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喜欢。
程子涵放下戒心，推开书房的门走进去，刚刚露出些许笑容，一把闪着寒光的短刀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程少爷，”玉奴压低声音，“想跟您打听个事儿。”
程子涵冷下脸，垂眼看着那只握着短刀的白皙纤手：“何人胆敢在程家放肆。”
他倒是不慌不乱，是个不好对付的。
玉奴另一手的掌心偷偷聚起乳白色的烟雾，如果他不配合直接控制了问话得了！
程子涵无所谓耸耸肩：“有话好好说，何必动刀。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便是了。”
玉奴挑眉，他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了？
程子涵为了表示自己真的可以好好说，将两只空空的手举起来：“要不，坐下来说？”
玉奴看了眼书房，窗台禁闭，连门都在程子涵刚刚进来的时候被他关严实了，想逃还是有困难的。
“我不叫，不喊人。”程子涵又补充了一句。
玉奴也不想动刀见血，放开了短刀退后两步。
程子涵转过身，这才看到胆大包天拿刀架他的女子，一张从未见过平平无奇的脸。
“你不是程家下人。”程子涵找了一张椅子坐下，笃定开口。
玉奴寻了他对面落座，挑了挑眉。
“但凡是程家下人我都见过，过目不忘。”程子涵说家常似的，“名字和脸都对的上，最近程家也没有新来的下人。所以你不是。”
眼前这个人，半点异样情绪都没有，好像真的跟老朋友聊天似的。
程子涵又说了好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就在玉奴快要忍不住爆发的时候，他视线一转：“你是为了这幅画？”
玉奴要气笑了，咬着牙回了一句：“是。”
“想问什么？难道你也跟我女儿一样，喜爱画中之人的容貌？那可惜了，人不在，找不到。”
玉奴差点吐血，自己拿刀架他脖子了吧，自己是坏人吧，他怎么还把自己跟他女儿相提并论，恶声恶气来口：“我还什么都没说呢，就给你猜完了。”
对上程子涵若有若无的笑容，玉奴一个激灵。
她被带偏了，情绪跟着程子涵的话走，半点主动权都没有。
眼前这个也是一条狐狸啊，一开始扯些乱七八糟的话就是为了磨掉她的耐心，一旦她开始不耐烦，就想反套她的话了吗？
玉奴深吸一口气，慢慢冷静了下来，果然程家没一个心思干净的，除了少爷。
“我有些话想问，程少爷只管回答就是，不必多言。”
快闭嘴吧，别说你那些垃圾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