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耳恭听。”程子涵向后靠去，双手架起。
“画中是何人？”玉奴抿着嘴。
程子涵像是听到了笑话：“人？画中这个可不是人……算了勉强称得上是人吧，不然也不知道该用什么称呼了。”
“回答我！”
“罪人，一个罪恶滔天的罪人。”
“程家的罪人？”
“不，她不配为程家人。”
“她犯了什么罪？”
程子涵笑不见眼：“被天道惩罚的罪，无外乎是那几种，杀人如麻，有违常伦。”
玉奴的手骤然攥紧，换了个问题：“你这幅画哪里来的。”
“长辈所赐，日日提醒我等程家后人勿要成为此等手染鲜血的罪人。若是见到此恶人更应该将其斩杀，替天行道。”
玉奴毫不给面子的笑出了声，先头她才听了程梅如何传授与程若旭那所谓的程家秘法，这会儿就有个程家人大义凛然地跟自己说不忘先辈教诲，不敢成为手染鲜血之人。
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不过想想也是，那个所谓的程家秘方杀死人甚至都不用见血，他们当然不是那手染鲜血之人了。
“就这么简单，只是长辈送给你的？”玉奴有些狐疑。
程子涵看着玉奴，目光闪了几下：“确实是准备所赐不过……是长辈特意从一个奇怪的地方取出来的。”
玉奴横了眼程子涵，他一脸奸笑，就好像在说“你快问我快问我，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玉奴闷闷道。
“其实我也很好奇，”程子涵拍着扶手，“只知道长辈们教导画中之人如何险恶，却从未多说一句。不然我们做个交易，你探查到真相后与我分享，好歹满足了我的好奇心。”
玉奴呵呵一笑：“好奇心害死猫。”
“猫有九条命，舍了一条满足毕生心愿也值。如何？”
“好。”玉奴磨着牙答应。
程子涵起身取来一张地图，提笔沾了朱砂，在地图北边画了一个圈圈：“这里，有当年月神庙的遗址，我听闻画中之人与月神庙似乎有些牵扯。你可以去打听一下。”
玉奴瞪着他：“我们不是在说你的画从哪里搜出来的吗！”
程子涵笑的百花齐放：“画卷的确是没什么特别，从后山老祖宗那里拿来的。不只是我，程家大多数子弟都见过，我也只是真好奇。”
“那你还——”还用那种厌恶又奇怪的视线看她！
玉奴生生咽下这口恶气，不能气不能暴露自己，话还没问完。
“那你还用这么厌恶的眼神看画中的人！”
程子涵收了笔：“自幼听多了，难免心中生了不喜和偏见。再说，其他人都是这种反应，若我也不这样子，太明显了。”
玉奴这才想起，自己随尊长来程家，那些接待尊长的都是程家有辈分的人，他们都用这种眼神看自己，应该也是从小看画卷被洗脑的？
玉奴有些委屈，她做什么了啊！
“该问的都问完了吧。”程子涵站起来，一声轻松。
原本应该是她凶神恶煞严刑逼供，最后却变成了她一肚子气，那个被她的刀架在脖子上的人反而如愿以偿，心满意足。
程子涵伸手勾起小拇指，在玉奴不解的眼神里解释：“这是交易，也是约定。”
玉奴这次是真的直接气笑出了声，这人还真把她当自己女儿一样看待了？
她扭头，盯着别处生气。
程子涵晃了晃小拇指：“不答应？外头可都是人，我要是喊一声……”
“你说你不喊人的！”玉奴气得跳脚。
“那是刚刚，现在不一样，你不答应我当然可以随时反悔喊人。”程子涵一脸无辜。
玉奴只好伸出小拇指，敷衍地拉钩。
“去的时候记得小心点，当年月神庙被推倒是民心所致，去了那边别大剌剌直接问月神庙遗址，那些村民可能直接上手打你。”程若旭将画卷仔细卷起来，放进缸里。
此刻他的眼神平静，不像是之前那样子的厌恶，也不像是在看一个日日挂在眼前的人像，就好像是无关紧要的人，他也只是真的好奇而已。
玉奴哼了一声，这个人之前对她态度老差了，她才不会因为这几句叮嘱而感激呢。
一场谈话就这样和平的结束了，玉奴甚至都得到了地点和注意事项，顺利的她有点晕乎乎。
按理来说玉奴应该立马动身前往月神庙，但是她还想看看程若旭这边会怎么发展，干脆又回到土包包上坐下来了。
等天黑了再去找少爷好了，白天太容易暴露了。
此刻的玉奴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在程若旭那里已经死掉了，出现在他面前的只是死不瞑目心有不甘的孤魂野鬼。
因此当她摸黑来到程若旭的床头前时，两人都觉得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你怎么了！”
程若旭一张脸憔悴的不行，就好像熬了几个通宵没睡觉一样，满脸愁绪。
转念一想，玉奴也就懂了。程若旭是真正的君子端方，突然遭遇了这种事情，对家族的认识全都被颠覆了，像现在这样辗转反侧反而是正常的。
“怀玉……”程若旭抬眼，只觉得满心愧疚，他以为玉奴是来跟自己要一个交代的。
玉奴的手抚上程若旭的额头，因着在雪地里呆太久了，她的手冰凉一片。
“少爷……”
额头上的一片冰凉唤回了程若旭心灵上片刻的安宁。
这是怀玉，他认识的怀玉，会为他添茶送水，嘘寒问暖，永远明亮眼睛笑出一片小雀斑的怀玉。
“对不起……”程若旭伸手抓住玉奴的手，将半张脸埋进她的手里，一片湿漉漉，“对不起怀玉……我不该让你留在程家，我不该放你离开却又不保护你……”
玉奴叹了一声，坐在床边，另一只手一下下顺着程若旭的头发，默默安慰着他。
哪怕自己的手再冰，依旧能感受到程若旭脸上滚烫的温度。
玉奴连忙将他的脸捧起来，有些焦急：“你发热了！”
程若旭还有些迷糊，只盯着玉奴的眼睛看，呆呆傻傻乖可爱的。
玉奴笑了一声马上憋住：“少爷你等等，我给你找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