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太舒服玉奴干脆直接躺在了草丛里，鼻尖是土地与青草湿润的芳香，头顶上是摇曳的树荫。仙境啊仙境，这是仙境！
没过多久，程若旭便从程老二的院子里走了出来，站在院子门口向四周张望。
玉奴看到他的身影，提着裙子就朝山坡下跑去。
“公子公子！”玉奴一边跑一边招手，“我在这！”
少女的鼻尖和额头因为奔跑冒出了细汗，脸上泛着健康的红晕，脸颊上的一片小雀斑更像是某位画家大手一挥随意洒下的墨点，生动可爱。
程若旭不自觉的扩大了笑容，露出洁白的牙齿：“去哪里了，玩的这么兴奋。”
“后面，有一处山坡风景很好。”玉奴指着那处，眼睛亮晶晶的，是她从未有过的鲜活灵动，“下次我带你去看看。”
若是程月月在，她便能认得出来，此刻玉奴那欢喜的神情同画像里的神仙姐姐非常相似。
自那天起，玉奴又开始做梦，这次梦境也变了。
不同以往的梦，这次的梦就像是被时间定格在了某一个点上，日月不转，四季不变。
她立在山坡上，眼前是那个小土包包，天上流云地上青草，风一阵阵的吹。
静静的，一切都是寂静的，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沉默地站着，目眺远方。
连续三日，每晚的梦都是如此。
站着站着她都快变成一个大石头了。
玉奴的精神状态也随着梦一日日变长而变得更差了。
“是那日在后山吹了风，反而加重病情了吗？”程若旭看着躺在床上似乎烧迷糊的玉奴，有些手足无措。凡人的身体与他们修炼者本就是不同，更脆弱更麻烦，这些日子里吃的丹药也没有太大效果，程若旭琢磨着要不要从民间请个大夫回来给玉奴看看。
不过不到紧要关头，还是另想其他法子吧。
程若旭摇摇头，给玉奴掖好了被子走出房间，有些愁眉苦脸。
玉奴也搞不清这些梦的含义，一成不变只是那一片风景，与她那日在程老二院子后面的山坡上几乎一模一样，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她不知道那片山坡在她丢失的记忆里是什么含义，但是她能感受到梦中的山坡虽然风景如画，但有着什么很重很重的东西将她压在原地，让她一直一直只能站在原地。
灵魂的生命力在一点点变弱，可能等不到这具身体把她的灵魂给踢出去，她自个人先消散天地间了。
玉奴捂着胸口喘气，看来不得不再去一趟那个山坡了，或许能找得到答案。
程若旭最近出门前回来后都会来她的房间看一眼，但是他早出晚归中间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行动，唯一麻烦的就是怎么在几个小厮的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溜出去。
玉奴靠在窗子边上看几个小厮在干活，其中一个走到窗边：“怀玉姑娘我帮你把窗子关上吧，别着凉。”
屋子都闷成个大蒸笼了，着凉，我去你个大鸡腿的着凉。
虽然这么想着，玉奴还是笑着点头道谢：“麻烦了。”
她观察到每日傍晚时分几个小厮都会出去乘凉，顺便与其他人唠嗑，赶在程若旭归家前回来。
短短的两刻钟，是她唯一的机会。
决定了行动时间，玉奴便不再多想，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尽量让这寒碜的身体别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终于让她找到了机会，穿上暗色的衣服，玉奴偷偷溜出了向阳苑。
她一路躲一路藏，还听到了不少人在谈论自己。
能不被讨论吗？玉奴想到自己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不由感叹一声。
明明一开始是自己要报恩抢了丫鬟的活儿，结果过了三五天就开始走霉运，被阵法攻击，病倒，做梦，折腾来折腾去在床上就躺了十多日，各种丹药喂进自己的肚子里也不见的变好。程若旭还费劲巴拉的照看病弱得像是会随时断气自己。
这哪是救了个姑娘等报恩，这分明是救了个祖宗等养活。
玉奴擦了把鼻涕，一路胡思乱想不知不觉就来到了程老二的院门前。
这次做贼习惯的她依旧没有走大路，蹲在灌木丛里拍着蚊子，玉奴看了一圈，那日她是顺着一条长满了杂草的小道走上山坡了，这会儿天色暗下来还真是不好找。
一路摸索着来到山坡上，玉奴往下看去，哪怕是夜色降临，这里的风景依旧好看。
程家院子里都点起了灯火，这一簇那一堆，好似天上的星子全都落了下来。
玉奴吸了吸鼻子，蹲下来，摸黑寻找那个土包包。
她睁着眼，双手按在地上一点一点摸索前进，终于让她找到这个土包了。
“在这。”玉奴伸手拍拍，没错了就是这个土包。
找到了，然后呢？她接下来要做什么？她什么也不能做。
难不成还要把土包包挖开？
玉奴的手向身边摸去，试图找到一样可以挖土的工具。
“唰”
一双手凭空出现，快准狠地抓住了玉奴的手。
“阿奴！阿奴快逃！阿奴快离开程家不要回头！”
女子嘶声力竭地喊叫，眼泪一颗颗滑落眼角。
眼前的场景顿时变了，天空灰蒙蒙大雨将至，周围的草丛也没有那么高，身边的树木蔫巴巴的都没什么精神，空气里是沉闷的，暮夏才有的独特气息。
玉奴怔怔抬头，眼前是个穿石青色短褐的少女，她的脸上满是焦急与惊恐。
“你…是谁？”
少女像是陷入了惊恐无法清醒：“阿奴，错的，都是错的！不应该是这样子的，他，他们这样子对你，那不是爱啊啊啊！”
她仰头大叫一声，忽然狂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哈，什么程家仙人，什么在世活菩萨！一群吃人血和人肉的无情冷酷的狗东西！他们怎么敢啊！”
少女几近癫狂，抓着玉奴的手攥紧，指甲在玉奴的手背上抓出了好几道血痕。
玉奴低头看，这是自己的手，身上的裙子也变成了自己那条时常穿的白色长裙。
现在的她到底是谁，是玉奴，还是怀玉？
玉奴有些迷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