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台寺的后院，方德方丈的禅房，远离了前面的大殿，才找回了属于佛前寺庙的清净。
云拂与方德方丈对坐禅房里，眼前一杯热茶，玉奴与堪忍坐在院子的石凳子上，抬头看满树的银杏叶。
方德方丈的声音就想秋日里温柔的风，轻轻一吹银杏叶沙沙响，描绘出一段故事。
“我们明台寺的香火不敢说顶好但一直是不错的。这事还要从半个月前的一件事说起……”方德方丈捻着手里的佛珠，慈眉善目，只是慈悲中又带着点苦愁，“明台寺靠近一个小国的皇城，半月前小国里的一个官员携妻女来拜佛烧香，原本是很寻常的事。结果几天后官员再度上山，带来了许多金银，说都是香油钱，还要给佛祖重塑金身。老衲不懂便询问他，他说他是来还愿的。”
“原是那个官员多年郁郁不得志，那日来寺庙里散心时按照习俗投了枚铜钱到荷花池里，许了个升官的愿。结果他回去后，直接借着救驾之功从七品小官升到了三品大臣。”说着，方德方丈摇了摇头。
“那日后，陆陆续续有许多人都来还愿。有重病医治好的，有家族没落又东升再起的，最离谱的是一户农家的老父在床上躺了好几年，他儿女许愿后，那老父不仅可以站起来，甚至能下地干活了。”
“那日之后，一传十十传百，附近的人都知道了我明台寺的荷花池许愿灵验，都跑过来扔铜钱。现在每天还要派小沙弥去清理池子里的铜钱，不然满池子的荷花都得被铜钱给埋了。”
玉奴把玩着手里的一片银杏叶，想：竟真有这么神奇？那她的愿望会成真吗？
“那不挺好的吗？香火旺盛了对你寺庙也有好处。”云拂轻轻吹开浮在水面上的茶叶。
方德方丈抹了把白胡子：“你可知老衲为何在明台寺外设置了结界？”
云拂抬头：“这事还想问你呢，头一次见一保护结界只能进不能出的。”
“那是因为，也是从半个月前起，我寺里一直有弟子离奇丧命。”
秋风再起，玉奴被吹得发冷，浑身汗毛竖了起来。
堪忍递来一杯热茶，玉奴笑着道谢后接过。
“那些弟子修为不高，连续好几日大早都会被人发现，那尸身…全身灵力都被吸干了，面目狰狞不堪直视。”
“所以老衲为了保护寺中弟子才圈了结界，勒令弟子不可随意外出。这些日子就算是去明台寺外石阶扫撒的弟子都是金丹乃是元婴修为的。可惜啊…防不住。”
云拂抓住一闪而过的点子：“弟子身亡与荷花池愿望成真可有什么联系？”
方德方丈摇头：“起先我也是这么想的，细查之下以为每完成一个愿望我寺就会失去一个弟子。后来数量渐渐多了起来，也就对不上了。光是来还愿之人便有数百位，更别说那些尚未来还愿亦或是不想来还愿的人了。”
“弟子死亡几何。”
方德方丈抬手比了个数字：“一日一具尸体，至今为止，十六人。”
十六人死亡，来还愿却有成百人数。云拂沉思：“所以你怀疑荷花池一事有古怪，与弟子死亡一事有关系？”
“无论有没有关系都得查，”方德方丈抬手，“许愿必成这事太奇怪了，世间缘法向来讲究有得有失，若只一味得到不曾失去，便会打破平衡。”
云拂递过去杯子，看着方德方丈为他斟满茶水：“你是担心那些如愿的凡人会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付出代价。”
方德方丈不语，闭眼念了句佛号。
“我懂了。”云拂合眼，“近日我会留在明台寺，帮忙查清楚此事的。”
“客房已为几位施主准备好。”方德方丈站起来，“老衲还有事，老友自便。”
走出禅房经过堪忍身边时，白胡子的老方丈朝这个稚嫩的小和尚诚心道谢：“多谢这位小友相助。”
堪忍站起来回礼于方德方丈：“举手之劳。”
方德方丈离开禅房去了前面的大殿，不多时就来了个小沙弥，将人带到了各自的客房里。
玉奴指着自己的屋子门口：“尊长，妾就在您隔壁。”
云拂点点头：“认了门就来我这边。”
玉奴不清楚为啥老方丈给她额外安排了个客房，按道理来讲老方丈是应该知道她为云拂之魂灵一事的。难道是佛门净地特别注重男女之防？
进屋子里眼熟了一圈后，玉奴不停歇去往了云拂的屋子里。
来到云拂的屋子里时，他盘腿坐在上首，身边的香炉燃着檀香，外头隐约传来敲钟的声音，云拂坐在那儿比大殿里的佛祖还要老神在在。
堪忍已经到了，坐在云拂身边的小凳子上，朝着玉奴笑。
玉奴在云拂另一边坐下，回以一笑。
云拂就默默看着两个傻孩子似的朝着对方笑，等两人笑够了，他才开口：“老头说的事情都听清楚了吧。”
玉奴点点头，眼里带着点小兴奋：“尊长，那个荷花池真的这么灵验吗？那妾许的愿望会不会成真？”
“你许了什么愿？”云拂面无表情地看向玉奴。
玉奴闭嘴不愿多言，打着哈哈岔开了话题：“尊长叫妾和小师傅来有什么吩咐吗？”
云拂轻哼一声，算是放过玉奴了：“老头担心的事情也是我好奇的。你想办法打听一下那些愿望成真的凡人后来都怎么样了。”
“至于你，”云拂转头看向笑得如同菩萨似的堪忍，“你也是和尚，混在明台寺的和尚堆里应该没有问题吧？”
堪忍微微一怔：“尊长的意思是？”
“老头都设了结界也没防住人继续死，说明凶手就在寺庙中不需要外出。”云拂曲起一根手指敲打着香炉盖子，“他应该也是猜到这个了，不方便出面，所以才叫我们过来帮他清理门户的。”
任务安排下去，云拂拍了拍手上不小心染上的香灰：“好了，听懂了就都去干活吧。”
说完，他又特意叮嘱玉奴一句：“可以去山下和城里，但是……”
“天黑前一定回来。”玉奴自觉地接话，露出一口白牙，笑。
“知道就好，去吧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