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的反应，玉奴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拿着佛像的手越发用力，手指发白。
“你下来！”
堪忍不知道这佛像到底有什么用，但是那老头真的收手飞了下来。
云拂落在玉奴身边，看她一脸倔强地举着佛像，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你要干什么！”老头一落地就朝玉奴大吼，“你这是叛敌！”
他早就把玉奴归为自己这一方了，结果却看到她拿出了这尊佛像，把自己的命脉掐的死死的。
玉奴深吸一口气，不敢去看老头的眼睛：“放弃挣扎吧，你犯下的罪孽深厚，今日必须给那些死去的凡人一个交代。”
老头的眼睛都快要瞪出眼眶外了，玉奴抢先一步开口：“你说的那些我都不记得，我也不会这么丧尽天良教你这种东西的。你……认错人了。”
老头听着玉奴这番话，从不解变为愤怒，又化作嘲笑，最后一脸平静地看着玉奴。
他哼笑了一声，眼神深深：“不记得了？不是一句不记得就能消除所有罪孽的。”
他这句话明明是对着玉奴说的，可方德方丈听了后脸色比玉奴更加奇怪。
“一句不记得便可以抵消所有罪孽了吗！”老头突然暴起，化作灰影如流光冲向了玉奴。
玉奴下意识用佛像挡住自己，剑光一霎。
“不可！”方德方丈伸手阻拦，可已经来不及了。
长珏一剑将佛像劈成了两半，被岁月侵蚀的不成样子的佛像扛不住，碎成了一片片从玉奴手中落下。
灰影依旧朝着玉奴迎面冲过来，可威力却大大消减。
玉奴拦住要挡在自己身前的堪忍，睁大眼睛迎接着灰影向自己冲过来。
那一瞬间，愧疚，心虚，害怕，所有情绪都化作了一滴眼泪从她的眼眶里落了出来，砸在了地上的佛像碎片上。
灰影朝她的脸冲过来，却好似一阵带着无能愤怒与哀愁的风，吹飞她的头发，从她耳旁经过，最终消散在空中。
玉奴不敢闭眼，就眼睁睁地看着灰影消散，耳边落下一声轻轻的叹息。
一个夺走了十几名明台寺弟子性命的凶手，一个害死无数凡人的屠夫，就这样随着一阵秋风消散了个干干净净，比灰尘还要干净。
方德方丈捂着脸哀叹一身，似有泪痕。
玉奴蹲下身，低头将佛像的碎片一片一片拾起放在帕子里裹好，眼泪无声无息地落下。
堪忍不懂，守在外面的那些弟子也不懂。
玉奴为什么哭，方德方丈又为何而哭泣？
死的是一个罪大恶极满手鲜血的凶手，一个甚至连云拂也制服不了的穷凶极恶之徒，就这样被消灭了不是大好事吗？
堪忍蹲在玉奴身边，默默帮她捡碎片。想要开口安慰她，但是自己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安慰的话无从开口。
将所有碎片捡起，玉奴也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把裹着碎片的手帕往怀里一揣，擦了把眼泪，玉奴看向云拂：“找个好说话的地方吧。”
换做平日云拂早就不客气的动手了，可此时他揣着手难得纵容了玉奴。
等到了能坐下说话的地方，方德方丈的情绪也平复了下来。
听了玉奴说的一席话后，他的情绪又有了激动的迹象。
玉奴抬头盯着方德方丈身后墙上的那副字画，一个大大的“佛”字，笔墨厚重，一笔一划都在框架之中，沉重的像是一副枷锁。
“哀过伤身，别哭了。现在可以说说那佛像的事情了。”云拂难得温声安慰了老友一句。
方德方丈有些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鼻子，老脸通红：“谁哭了……”
他沉默一下，似乎是在想怎么开口才好。
“后面的几个院子是后来废弃的，从前住着人。”方德方丈眼里露出一点怀念，“那时候我刚刚被明台寺收了，还是个半大孩子。”
堪忍凑到玉奴耳边嘀咕：“方丈多大了？”
玉奴先是一怔，接着摇头。
云拂回答了两人的问题：“那就是一百多年前了。”
“对对对，细数来也有一百六十八年了。”方德方丈点头，“那时候明台寺里有位前智大师与，是佛门百年来独一无二的天才，大家都觉得他前途无量或能成真佛。”
堪忍坐直身体，脸上满是对先辈的敬重：“前智大师的名讳我听过，只是后来大师突然陨落，其中可有内情？”
方德方丈一脸疲倦点头：“大师修为一路高升，对佛经的参悟也不同于他人，原本是前途一片光明。只是后来突生变故，这位大师爱上了一个女子，甚至要为她还俗入世。”
“妖女。”玉奴突然出声，对上大家的目光，神情淡淡，“那时候的人不是这样骂她的吗？”
“对，大家都说那是个妖女，勾走了大师的魂。”方德方丈点头，“如大师这般人物，寺里老一辈的方丈长老们肯定是不愿意放手。后来闹出了许多事情，最后那个女子突然身亡了。”
“看来你们佛门里也不全都是木头脑袋，还是有懂得动脑子的嘛。”云拂吐槽一句，立马接收到了在场唯二两个佛门弟子不赞同的目光，他只好改口，“行行行，意外亡故意外亡故。”
“那女子身亡后，大师就没有再提过还俗，但是他有了更疯狂的举动。”方德方丈看着玉奴摊开放在桌子上的那堆佛像碎片，“大师身边有一尊他拜入佛门时师长赠送的佛像，伴他身旁许多年，染香听诵。大师想要复活那个女子，就将女子剩下的一缕残魂塞进了那尊佛像里。”
“所以这就是那尊佛像？”堪忍惊奇，“复活一事匪夷所思，怎么可能？”
“就是这尊。可听说过器灵？”方德方丈伸手摸着碎片，“由死物中诞生，比起草木妖兽开智要更加难得，千年难生一只。想要孕育一只器灵，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还要靠运气。这尊佛像在大师身边多年，经佛光照耀，早就不同于寻常的死物。所以大师就动了心思，将那女子的残魂放入佛像之中，日日滋养，代替器灵重获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