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忍像是看怪物一样盯着她：“你知道你吃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玉奴又拿出了好几样奇形怪状的水果放在桌子上，这些都是这几天她在城镇里逛，拿嘴试出来最好吃的几种。
堪忍一看那些，脸色更加奇怪了：“你…算了算了，快睡觉了少吃点。”
玉奴嘿嘿一笑，小蝶站在外面叫她：“还不回去睡觉，干什么呢！”
一夜过后，吃早餐的时候玉奴才想起，问：“你来这里到底干什么？”
堪忍笑而不语，小蝶嘀咕一句“装神弄鬼”后提着背篓又离开了小院子。
小蝶一走，玉奴的笑容就挂了下来，她有一下没一下撕着手里的馒头：“你从哪边来的，尊长他……怎么样了。”
“他托我找过你，”小和尚避重就轻，“也一直在找你，似乎是当时在你身上留下的禁制没有解除，虽然你依旧是他的魂灵，但他还是感受不到你。”
玉奴看着自己的胳膊，有些郁闷：“魂契产生的感应还能被禁制？那得多强大的力量啊？”
堪忍的脸上有了几分愁绪，他看了一眼玉奴，低头喝粥，又看了眼，再看了眼，似乎藏了满腹的话。
“有话就说！”
堪忍放下碗叹了口气，就像是装成熟大人的孩子一样，努力摆出严肃的表情：“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嗯就是突然多出来的记忆。”
玉奴转了下眼珠子：“说到这个，你们佛门里也有帮人解签啥的，能算前世吗？或者那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
“佛门不做奇奇怪怪的事情。”堪忍无奈。
“也差不多。”玉奴一手捂着心口，“其实我也揣测不安，就总觉得…要知道什么了，但是隔着一层纱，怎么也透不过去。”
她咬着唇，表情有些纠结，有些犹豫：“我……可以信任你吗？”
堪忍坐直了身子，这一瞬他好像突然长成了一个大人，看着玉奴的眼神似燥热夏夜里穿过枝头的凉风：“贫僧是，我是，你在这世上唯一可以不用多加考虑便可信任的人。”
这阵凉风，吹平了玉奴心头，吹皱她眼底的波光，湿了眼角。
“我，一直都在做梦。我从一棵梅树下醒来，对从前的事不记得半分。那些奇怪的梦，有好有坏，欢喜的真实，疼痛的入骨。有时候我也分不清，到底是我在做梦，还是梦里的我才是真实的，现在的日子才是梦境。”
“我的梦里，有好多人，又程家主，还有尊长，还有……”眼泪猝不及防滴在手背上，玉奴哽咽一声，“你知道，你若知道些什么，与我说。”
堪忍拨动手里的佛珠，他静静听着玉奴的倾诉，等她没了说话的欲望，才缓缓开口：“去找吧，你的自我。”
“自我？”
“你是什么。”
“我是…”玉奴眨了眨眼，眼睛的泪落了下去，“我是魂灵，不，我是……器灵？”
器灵这个词，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器灵，那你的本体呢？”堪忍目带怜悯。
玉奴仓皇摸着脸颊，她是器灵？那她的本体呢？她的本体哪里去了？
是那棵白梅树？不，不对，白梅不是死物。
那她的本体呢，究竟哪里去了！
那一瞬间，玉奴开始慌张，她满是无助地看向堪忍。
堪忍的嘴唇动了几下，将这段对话进行下去，十分困难：“或许找到你的本体，你就能知道一切。”
“你并无疑惑存在，所有的一切你心中都清清楚楚。如今的你，只不过自欺欺人罢了。”这一刻，玉奴想起了那位螣蛇祖宗对她说的话。
“我改怎么找到我的本体。”只一瞬，玉奴就下定了决心，问出口的这一刻，也代表了她对堪忍全心全意的信任。
“我不知道，”堪忍老实摇头，“你说你会做梦，或许梦里会有什么指引着你。”
玉奴刚刚积攒的勇气立马散了个干净，因为她好久没做梦了。
在程家的那段日子就没有再做过梦了，好像更久之前，在明台寺的时候。
“我这就去睡觉！”玉奴立刻站起来，往屋子里冲。
堪忍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摸了摸自己的光头。
玉奴在床上躺了好久都没睡着，反而躺出了一肚子闷气，她干脆坐起来出了房门。
“砰！”
院子门被人粗暴地推开，小蝶气鼓鼓地走进来。
“谁气你了？”玉奴出了房门下了台阶，走前几步。小蝶出去向来不会这么早回来，这会儿中午还没到，她就回来了？
小蝶将手里的背篓往玉奴怀里一塞，大步走到堪忍面前，指着他鼻子质问：“你是不是为了乌楼的事情才来的！说！”
玉奴抱着背篓强行挤如两人中间，陪着笑：“怎么了，谁给你火仗吃了？乌楼，乌楼又是什么？”
小蝶气得直咬牙，一把推开玉奴：“是不是！我就知道你这秃驴出现在这种地方没好事，我，我怎么还一时脑昏收留了你。”
“一夜！才一夜，就有人来找麻烦了！你怎么敢的啊你！沾染乌楼的事情！”
堪忍哪怕是被唾沫星子喷了一脸，也只是伸手擦干净，依旧好声好气：“女施主这么说，是心中也清楚乌楼之事了？”
小蝶被说的有一瞬不自在，不过立马变得更加理直气壮：“难道你就不清楚吗！那事谁沾上谁倒霉！”
“阿弥陀佛，”堪忍念了句法号，“贫僧却不能坐视不理。”
小蝶的手直发抖，不知道是气得还是害怕：“你，你想干什么？你不会是…你疯了吧！”
玉奴这是一句也听不懂，刚想开口询问，院子外又热闹了起来。
“这里这里，就是这里。我眼看着他进去的！”
“真的？”
“千真万确！夜里黑天，但是有月亮，月亮把那人的脑壳照得光亮，不会看错的！”
玉奴和小蝶一齐将视线移到了堪忍那光亮的脑袋上，哭笑不得。
“上门寻仇的？”玉奴拉住还要朝堪忍发火的小蝶，悄声问。
小蝶咬牙切齿回道：“不然呢，上门拜年吗？”
“你总得让我知道，我好出手啊。”玉奴将小蝶拉到门边，偷偷探出脑袋看去。
三四个布衣大汉站在不远处，围着一个瘦小的男人说话，声音又大又粗犷。就是脑壳不怎么灵光的样子，竟然在讨论如何冲进院子里将人拿下，一个步骤一个步骤的商量，生怕院子里的人听不到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