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瞠目结舌:“这,这人有良心吗?”
“如今林家老夫妇起早贪黑就是为了多卖出去几块豆腐,他家儿女也到处找活儿为了多赚几个铜子,全为了满足老秀才去了!”
“说起来我前几日还见到老秀才了,穿着一身绸缎衣服,手里提着二两银子一壶的酒呢!”有人摇头,“说话也不似从前文绉绉的之乎者也了,简直是拿鼻孔看人。”
“考上了又如何,又都不是全都去当官。林家以后可有的受了。”
“还用等以后啊,”有人嗤笑一声,“老秀才那个原本有了婚约的小女儿直接叫他卖出去当小妾了,还威胁大女儿若是钱拿不出来把她也一起卖掉!”
“可真不是人!”
这群人从东街说到西街,从李家说到宋家,近日来的好事坏事怪事全都说了一通。
玉奴也了解到了大概的消息。
有人突然问了一句:“你们不觉得奇怪吗,这些事情。”
“啥意思?”
“徐老爷升官是因为他去明台寺的荷花池里扔铜钱,老秀才能考上也是因为他母亲去明台寺扔铜币……诸如此类好多好多,近日不是有许多人去明台寺荷花池扔铜子,一个个都心想事成了吗?可我怎么瞧着,愿成后反而更惨了呢。”
“你可别说!够渗人的,我也去扔铜子了!”
玉奴点着下巴,那人说的不错,坊间流传的好几件事情都跟明台寺的荷花池有关,只是这付出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不知不觉夕阳爬上了窗框,喝了一肚子茶水的玉奴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看向从始至终都面色温和的程阳:“我该回去了,程公子往哪儿走?”
程阳跟着站起来:“我也在明台寺落脚,一起吧。”
走出茶馆玉奴忍不住犯嘀咕,她在茶馆坐了一个多时辰,从坐下开始就没搭理这人只管听消息了,这人还笑眯眯的没有半点恼意,回去路上还要搭伴。这到底是是太能忍了还是教养太好了。
回到金明寺,玉奴在荷花池旁同程阳告别:“天色已晚,告辞了。”
“今日玩的很尽兴,多谢姑娘了。”程阳笑着拱手。
明明喝了一肚子茶,哪里尽兴了。玉奴也不多纠缠,挥挥手便离开了。
程阳站在原地静静看着玉奴离开,他伸手一摊,荷花池子里一个躺在荷花里的铜钱就飞到了他的手上。
把玩着铜钱,程阳声音温柔缠绵,似是在询问:“如愿以偿了吗?”
玉奴踏着最后一缕夕阳走进云拂的客房,果不其然得到了他的一个大白眼。
换了一声明台寺弟子衣裳的堪忍依旧笑的和蔼可亲,选择性的无视了云拂的白眼。
玉奴拒绝了堪忍递来的茶杯,她都喝了一下午了,再喝就吐了。
简单概括的复述了一遍听来的各种消息,堪忍听到那些人的遭遇后面露不忍,念了句“阿弥陀佛”。
玉奴不解:“那些人都是自己选择的,愿望也的确实现了,那自然要做好付出的准备。”
“可他们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堪忍摇头,“他们以为,什么都不用付出,只需一枚铜钱。”
玉奴盯着堪忍看了一会儿,笃定道:“就算他们知道需要付出代价,他们也会这么选择。带着侥幸的,以为自己不需要付出太多的想法选择愿望成真。”
“明知需要付出也依旧选择?”堪忍一脸疑惑,比起玉奴他更像是个初初入世什么也不懂的孩子。
“这就是世俗的欲望啊。”方德方丈走了进来,“想要升官发财,想要子孙满堂,想要无灾无病,想要腰缠万贯,想要长命百岁…”
“为何有这么多欲望?”堪忍又问。
“因为忍的太辛苦了。”方德方丈在云拂身边坐下,身后墙壁上挂着的那副大字“忍”很是显眼。
“于此世间须得忍受诸多烦恼,安于十恶而不肯出离。忍得多了,贪欲自然就多了,他们希望能躲避这些烦恼,消除这些罪恶,便催生了诸多欲望。”
玉奴看了眼云拂,这话挺耳熟的,云拂似乎也同她讲过,但意思又不大相同。
堪忍似懂非懂,云拂一开口,话题又回到了玉奴身上。
“这么素净,进城是奔丧去了吗?簪子呢?”
三人:“……”
重点是簪子吗?
玉奴只好拿出自己下午刚买来的簪子:“好看吗?”
云拂拿过簪子,抬头对上玉奴十分期待的眼神,无情开口:“你去那些首饰铺子里老板一定很喜欢你吧,毕竟把积灰的东西卖出去不容易。”
玉奴笑容一垮:“您又不跟妾去。”
云拂手里的簪子调转了个头,他用镶嵌了玉的那头敲在玉奴的脑袋上:“那就记得下次跟我去买。”
说罢,他便把簪子插在了玉奴的黑发间,眯起眼欣赏了一会儿:“还行。”
方德方丈咳了两声,将歪的没边的话题扯了回来。
“所以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方德方丈十分无赖的把事情全都推给了云拂。
云拂也不客气:“先把这几天的伙食安排好。”
小沙弥敲了敲门,把素斋送进来,摆在了桌子上。
“守株待兔这么简单的事情还用说吗?”
摆好了素斋,小沙弥退出了房门外。
云拂放下衣摆打算站起来,离他最近的玉奴站起来伸手要搀扶,被云拂反手抓住了手腕。
云拂眼底光影明灭,突然问:“今日可还遇到什么人了?”
玉奴被他看得心里只打突突,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下意识摇头:“没,没有……”
“哦。”云拂站起来,玉奴顺势垂下眼躲开云拂渗人的目光。
尊长那样看着她,就好像什么都被看穿了一样。
方德方丈十分有眼力见的起身走人,不打扰云拂吃饭。
沉默地吃完了一顿饭,云拂嘱咐堪忍继续蹲在明台寺的小弟子堆里后,就将人赶走了。
玉奴整理好碗筷,把小桌上的蜡烛挑亮了几分,又觉得还是不够亮,取出随身携带的灯笼放在了角落。
谁能想到满门都是修炼者的明台寺依旧在用蜡烛点灯呢。
玉奴看了眼客房里,茶水就放在床边,窗子也关好了,她抬头打算告退。
云拂看着手里的书头也没抬:“买给你的衣裳不穿放那里是要当传家宝吗?佛门里没规定只穿白色衣裳,那老头的里衣颜色比你的还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