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门关西出六百里外是一望无际的沙漠,绵延的沙丘起伏不绝,直到天地交界,好似永无止尽。
沙脊上浩浩荡荡的驼队,宛如浩瀚沙海里的一叶扁舟,微小,渺茫,却始终知道方向。
一只不属于这个地域的金枕黑雀在空中轻盈地兜了一圈,飞得渴了,落到一只骆驼的脑袋上。
“叽咕——”
檀湘子笑了笑,坐在稳步前进的骆驼背上,给它倒了一小杯水。
她轻纱围面,比之以往的冷冽清新,更添一抹神秘与妖娆。
杨知水在前面倒骑着另一头骆驼,把胳膊支在驼峰上,托着下巴呆呆地望过来,想象这姑娘以后打扮成楼兰美女、身上挂满珠宝、穿纱裙跳舞转圈的样子。
“口水都要流下来了。”檀湘子嫌弃了一句。
他“哈”的一笑,赶紧擦擦嘴角,换一只胳膊,继续撑着脑袋看她。
这一路都是这么过来的,好像怎么都看不够。
他们跟随桑都的驼队去往楼兰,在一片绿洲边休息过夜。
天色将晚,篝火冉升,一座座帐篷被支起,杨知水端了两盆切好的瓜,一头钻了进来,两个人大快朵颐,连橘皮儿也吃得开心。
“所以……”他枕在檀湘子的腿上,拍着饱饱的肚子,“我们仍然不知道,为什么风无影的行头会在冯京墨那里?又被他交给了冯京书?”
檀湘子轻抚着他的几天没剔的胡茬,用指尖在他脸上一圈一圈地划着:“也许他俩是故人吧,如此说来,你我的父亲还曾有过交集。”
杨知水:“同在京城为官,这也是有可能的,不过,唉……还是遗憾呐,来中原走了这一遭,到头来,我爹还是没有找到。”
“世事难料,不是每件事情都能有个结果。”
他一个蹦跶坐了起来,凑上她耳朵说道:“我突然有个想法……你说,我爹有没有可能是灵玄机?”
檀湘子:“……”你在逗我?
她听得头皮都麻了,赶紧捂住他的嘴:“怎么可能?他跟你长得一点儿都不像啊,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快停下!别想了!”
杨知水也知道那不可能,但无缘无故就是冒出了这么匪夷所思的念头。
只因他在坎门密室中看到了那个背影,让他想起父亲。
“就是,”他顺着她的口气,“怎么可能嘛,我一定是吃瓜吃撑了,嗝。”
打了个可可爱爱的小饱嗝,杨知水又躺回了檀湘子腿上,像孩子那样蜷着,快要睡着了。
“喂,”檀湘子搔搔他的鼻子,“还有件事,我问你。”
他抓过她的手,美滋滋地贴在脸上,细细蹭着:“你说。”
檀湘子:“风无影有三不盗,其中‘大年初一不盗’到底是什么意思?”
“嗯?”杨知水眯了眯眼,“嘿,不告诉你。”
她立刻佯装生气,揉着他的脑袋:“你忘了?在天牢里你说过的,说下次见面就告诉我,我都差点忘了呢。”
杨知水顶着被她揉乱的一头呆毛,鬼头鬼脑地笑笑,指着自己的脸:“亲一下,就告诉你。”
檀湘子给他吃了个轻飘飘的小巴掌:“那我就不知道好了,不想知道,一辈子都不知道。”
“嘿,你这……”他笑着坐起来,欺身扑了过去……
壮丽的夜空中,天穹巨阔,星河璀璨,几道流星划过,绽放出无与伦比的绚烂,是一瞬,亦是永恒。
斗转星移了一夜,太阳初升,杨知水轻柔地拨弄着怀中人的鬓发,忍不住一下一下吻着她的额头、眼睛,小心翼翼地把她吻醒,然后轻声细语地说:“大年初一,是我的生辰,所以他不盗。”
檀湘子腰酸背疼的还没清醒,足足把他看了好几句话的工夫,才弄明白他说什么:“……就这?”
他一点头:“就这。”
……
……
楼兰国不大,方圆百里,人口不过几万,但因着建在西路商道旁,十分的安乐富庶。
若羌。
自从踏入这座都城后,檀湘子就觉得有些不大对劲,自己好像是被骗进了一场鸿门宴里。
城外有礼兵相迎,城中处处张灯结彩,像在办一场盛大的宴会,路人夹道庆贺,每一个人都向杨知水和所在的驼恭敬行礼,每张脸上都是有说有笑。
骑着骆驼进城,檀湘子一路忍着没问,直到来到城堡下,杨知水以虔诚的目光请她下地,在几乎全城人的注视下,郑重牵起她的手,把她带上一座瑰丽的城堡。
“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杨知水回头,温柔地望着她:“现在才问,不觉得有些晚了么?”
“我……”
“这是楼兰国,那边那个大美人是我阿妈,楼兰女王,我是他的儿子,所以……”
檀湘子往前面看去,那里果然有个急切等待儿子带媳妇回家的美艳妇人,翘首朝这边望着,有着跟杨知水一模一样的蓝眼睛。
“你是……”她突然有点口干,“楼兰……王子?”
杨知水欣然一笑:“正是,不过我阿妈女王当得太久,想歇歇了,我家有王位要我继承,这次回来直接登基成王,而你呢,自然就是……”
他从一名侍从端来的华丽宝盒中,双手捧出一只镶满宝石的黄金王冠,神情严肃地戴在了她的头顶,托起她的手,在手背上轻轻一吻:“我的王后。”
檀湘子:“……”
这王冠……有点儿沉啊……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