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需要平复一下。
墨寻澈手原本细长白皙的手指上连着各种冰冷的夹子,原本皮肤紧致的手背上也是一大片一大片的青紫色,还有很多的细细小小的针眼密密麻麻的看上去又可怜又可怖。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仪器突然发出了尖锐的鸣叫声。
容清和瞬间心脏提到了嗓子眼,胸膛也传来一声剧痛。
他强撑着这股痛疼快速地摁响了护士铃。
护士很快就来了,几秒钟后Oscar·Woolf医生也来了。
他们将容清和请出去后开始对墨寻澈检查。
容清和一直垫着脚透过门上那个小小的窗户朝里面看去。
但是……
他只能看见走来走去的白衣天使们,丝毫窥不见一丝墨寻澈的身影。
不安和焦虑在他的心中放大。
他越演越烈的心跳声,一声一声激烈的打在他的耳膜上痛的不可思议。
终于Oscar·Woolf医生侧过身和身边人说什么,而容清和也在这一刹那看见了墨寻澈的脸
苍白脆弱无助又孤单。
在这一刻世间所有苍凉的词都可以赋予那个躺在病床上身形憔悴的人身上。
Oscar·Woolf医生走出来,容清和抓住他的衣服:“墨寻澈他有事吗?”
他的声线抖得不成样子。
“你也知道病人的体质有点特殊,这次算是术后应激反应。”
容清和的手有些无力地坠落:“这么快吗?”
他想起医生之前说的,应激反应出现的越快代表他的不适感越强烈,而他出现的次数也会更加多,这对病人是非常不友好的。
Oscar·Woolf医生拿出了一张纸递到容清和面前,他眼里全是不忍的神情,但是容清和不是傻子。
即便他不说,他也知道这是什么。
他想要勾唇笑一笑,但是发现自己做不到。
他颓然地放下嘴角:“就一定要动手术吗?”
医生抿唇点头。
容清和的眼前是瞬间就模糊了。
墨寻澈才出来不到一个小时啊,就又要进去了。
命运对他何其残酷……
他强撑着在手术通知书上签字。
最后一画落笔结束的刹那,他的心坠入了谷底,他整个人都像是被打入了深渊…
他甚至在想,要是一开始他没有去德国没有找医生,没有让墨寻澈上手术台就好了…
但是他也只是后悔了一瞬间,因为他知道他不这样做,墨寻澈的后果不会好过今日…
他又开始后悔没有早些遇见墨寻澈,如果在他还没得病之前遇见他,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深叹了一口气随后倒在了手术室外面的座位上,他的目光锁在那个小小的门上,像是整个灵魂也被囚禁在了里面一样的无神而颓然。
终于又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那扇门再次被打开了,而比病床还要苍白上许多的墨寻澈再次被推出来了。
这次容清和向前的脚步甚至顿在了原地。
他不敢上前。
面前那个人脆弱又无助得像是在被暴风狂雨肆虐的花朵,让人不敢靠近不敢触碰,甚至让人涌起一股偏执的想法,要把这个人藏在这个世界上最安全、触碰不到一点细菌的地方。
他觉得他疯了,但是面前的人实在是太憔悴了。
Oscar·Woolf医生走到他面前:“手术很成功,但是这样的手术在接下来的一周内不会少。”
容清和像是被雷击了一下顿在原地。
他泪眼婆娑地看着墨寻澈:“能不能放在无菌室里?即便要我不见他都可以,但是他这样……我真的……只要他不要再受罪了,或者……少”
他的话说不下去了,只剩下无声的哽咽,那股酸涩堵住他的喉咙让他无法言语。
他用力地吞咽了一下口水终于将那份黏住嗓子的触感给压下去了。
他终于冷静了下来,他的眼神一直盯在墨寻澈身上:“谢谢医生,接下来要麻烦你好久了。”
“不麻烦。”
容清和心头涌上感激和热流:“谢谢你。”
“没事,看你眼睛通红的,昨天晚上没睡好吧?等一下稍微休息一下吧。”
容清和点了点头。
那边护士已经推着墨寻澈到了病房里面,他也没有多停留。
他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床上那个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风吹走的人儿。
他想要握住他的手,但是手伸出去到了一半又颤颤巍巍地缩了回来。
他真害怕他力气大一点就会在他的胳膊上留下一道红痕。
他也一直在看仪器,虽然他看不懂上面的那些数字,但是看着他们跳跃般的弧度心里就很开心。
至少代表这个人还好好地在他身边。
这个时候门被敲响了,半响容清和才恍惚地去开门。
是Carl在门外。
她是Oscar·Woolf医生的得力助手,也是他得意的学生所以到哪里都会带上她。
只是他们都很忙,这么久居然没碰上过。
Carl扬了扬手中的饭盒笑看着容清和:“介意和我吃个饭吗?。”
“请进。”
容清和将Carl迎进去两人坐在了餐桌边。
他特地坐在了墨寻澈的对面。
吃着吃着Carl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墨寻澈笑了起来:“长得的确是很帅,怪不得你吃饭时候都看着。”
她这样一说容清和才发现自己原来一直盯着墨寻澈看。
他轻咳了一下,脸泛红:“啊,快吃快吃……”
“你当时和我说你不会喜欢任何人的。”
Carl突然开口让容清和有点慌张,当时他的确是这样说的……
他有些心虚地抬眼瞄向Carl,结果发现她眉角眼梢都是揶揄,他松了口气。
“喜欢这种事的确是说不好的。”
“其实你当时就有点喜欢他吧,不然也不会为了他一个人背井离乡过得还那么凄惨。”
她这样说容清和瞬间就回想到了自己一个人在德国的广场上啃面包还被鸽子欺负的场景。
他“噗嗤”一下就笑了出来:“这种囧事就忘了吧。”
Carl也跟着他笑起来,在两人吃完饭她准备告辞的时候她深深看了一眼容清和:“你果然和我说的一样遇见了一个很喜欢的人。”
容清和脸狠狠一红,Carl转身离开了。
而容清和站在原地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转弯处后后也回房间了。
他看向床上人儿时候突然发现了一点不对劲。
他离开的时候墨寻澈的食指明明和手掌是贴合的,但是现在好像分开了一点。
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记错了。
于是他走到那边去仔细看,结果心却狠狠一跳动。
墨寻澈的中指动了一下,不是他眼花,是真的动了,而且幅度还挺大的。
他差点原地蹦着尖叫起来,但是下一秒他就冷静下来,他摁下护士铃随后医生走进来又是一顿检查。
容清和全程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打扰到他们诊断。
终于医生转过脸看着容清和笑道:“他的意志很强,这么快已经有了苏醒的意识了。”
容清和的心又开始狂跳:“那……他醒了之后还会再发生早上那种事情吗?”
医生抿唇:“这种应急现象和他醒不醒没什么关系,甚至他醒来之后会更加痛苦。”
因为他醒来后悔亲眼看见你为他担心的样子,也会一次次无助又不得已地被推进手术室然后被注射麻药再醒来看见你愧疚又害怕的样子。
这些医生没说,但是容清和是明白的。
他点点头:“没关系,我都可以……可以接受。”
“没事,他这样大的手术都挺过去了,后面的小手术会没事的。”
容清和牵起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他面部一动一直克制在眼眶里的泪也再也忍不住地滚落了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仪器又一次发出尖锐的叫声,每一声都像是刺在了容清和的耳膜上。
他耳膜开始“咚咚咚”的爆响起来,鼓捣着他的脑袋都开始痛。
他慌张的看向医生,结果发现医生已经走到了仪器面前,然后脸色瞬间一白。
容清和的心瞬间掉入了冰冷的湖底被冰冻了起来。
“快!送手术室!准备手术!”
饶是Oscar·Woolf一个见惯了生死的人看见这样的生命征兆也乱了起来。
容清和踉跄着跑过去扶住医生的肩膀:“医生,医生,你告诉我怎么了?”
医生蹙眉了一下,他的力气太大了,他感觉自己的肩膀都要被容清和捏碎了。
“你先冷静一点好吗?他现在很威胁,我立刻就需要给他做手术。”
病房里充斥着刺耳的尖叫声并且这个尖叫声越发的激烈,容清和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一样猛地看向了那个测量心跳的仪器。
显示屏上的红线基本上是个水平线。
“这是……这是什么意思?”
他感觉他的脑子都转不动了,明明知道这是什么表现的。
医生叹了口气,随后随着护士快步走向了门口。
门开了又合,只涌进来一阵风,却带走了容清和整个心脏。
他感受着自己空荡荡地正在滴血的胸膛缓缓弯下腰抱住自己的膝盖。
这样就可以缓解一些痛疼吧。
几秒钟后Carl走了过来手中拿着一个手术通知书:“签个字吧。”
容清和几乎是麻木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Carl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叹息:“放心吧,会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