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益府邸，大堂。
司马益身为太子太傅的官职最高，又是在司马家，理所当然的坐在主位。
下方，坐着户部尚书崔博远、工部尚书王泰吉、吏部左侍郎黄谦，以及被贬官的李虚。
除此外，还有些跟着上书反对殿试排名的官员。
无一例外，都是投降派。
为了自身的利益，为了家族子弟的利益，才联名反对殿试榜单排名。
所有人敢站出来联名上奏，是皇帝不像开国太祖那样杀伐决断，相反能容人，性格也不强势。
周太祖对贪官污吏容忍度很低，稍有违法乱纪就充军流放，或者剥皮抽筋，以及直接处死。
皇帝却尊重文官，处处礼让文官。
如今司马益带着人上奏，士子去叩阕，他们认为皇帝性格柔软，最终肯定会退让的。
这是所有人的观点。
司马益端着酒杯，看向在场的所有人道：“诸位，现在主战的官员一个个成了缩头乌龟，不敢出来表态。”
“只要我们叩阕取胜，主战派就可以休矣，以后陛下也不会再谈主战。”
“等陛下撤回殿试的榜单排名，我等所做的事情就是本朝第一例。我们的名字，注定会在青史上留下重重的一笔。”
司马益道：“老夫敬诸位，请！”
一众人，齐齐向司马益敬酒，神情很得意，更无比期待。
黄谦一副惋惜模样，感慨道：“可惜丞相没有表态，如果丞相也联名上书，表态支持改变殿试榜单，或许陛下早就下决定。”
崔博远点头道：“黄侍郎说得对。”
司马益捋着胡须轻笑道：“丞相的身份贵重，不能随意表态。”
“一旦他表态，就没了回转的余地，而且有威逼陛下的嫌疑，没有表态才是最合适的。”
“我们能安排士子叩阕，能联名上书，也都是丞相的帮衬。没有丞相帮衬，我们的奏折都上不去。”
司马益说道：“现在的局面，已经很好了。”
黄谦道：“倒也是这样。”
其他人纷纷点头。
司马益的目光转而落在李虚的身上，说道：“李大人，多多勉励李宴，让他不要怠惰，不要自暴自弃。承受得住波澜，受得住委屈，才能走得更高。”
李虚恭敬道：“司马大人放心，我会转告宴儿的。”
恰在此时，管家急匆匆的跑进来，禀报道：“大人，大事不好了。”
司马益问道：“什么事？”
黄谦、崔博远和王泰吉等人也齐刷刷的看过来，一个个神情凝重。
管家回答道：“皇城外传来消息，陛下调动锦衣卫抓捕了范遥、胡安民和林拱，已经把人带去锦衣卫衙门。”
黄谦脸色大变，急忙道：“陛下震怒，才会调动锦衣卫，情况越发极端了。”
崔博远皱眉道：“陛下怎么如此任性妄为呢？”
王泰吉道：“陛下一贯垂拱而治，听从我们的劝谏。这一次不顾朝廷大局，让锦衣卫介入政务，必须加大应对的力度。”
李虚道：“我们是否要见好就收？”
其他人纷纷表态，都有些担心。
司马益看到众人的神情，没有任何的惊慌，捋着胡须大笑了起来。
笑声，轻松。
笑声，更是期待。
黄谦问道：“司马大人何故发笑呢？”
司马益解释道：“老夫之所以发笑，是陛下怒火中烧下，直接出了昏招。”
“陛下不用锦衣卫，事情仅限于叩阕上书，仅限于我们反对殿试排行。”
“陛下动用锦衣卫，会触及所有文官的利益，因为不能让锦衣卫这些泥腿子，堂而皇之的抓捕官员。”
“接下来所有的文官，都可能站出来表态，连丞相也可能出面。”
“除此外，锦衣卫胡乱抓捕朝臣，这更是大忌。”
司马益站起身，激动道：“现如今，我们直接去皇城外，抓住锦衣卫抓捕朝臣的事情攻击，逼迫陛下认错，再让陛下撤回殿试榜单，重新拟定排行。”
黄谦思考一会儿，赞许道：“司马大人老谋深算，的确是最好的策略和计划。”
崔博远和王泰吉等人也不再担心，认可司马益的话。
李虚更是期待。
儿子成了倒数第一名，他丢尽了脸，许多人看他的眼神都带着戏谑。
现在有了拨乱反正的机会，他的儿子从倒数第一名，又回到殿试一甲状元，李家的耻辱都能洗刷掉。
所有人离开司马家，径直来到皇城外。
有司马益牵头，叩阕的士子沸腾了起来，顿时有了主心骨。
李宴主动向司马益行礼，说道：“老师，锦衣卫抓捕范遥、胡安民和林拱，穷凶极恶。长此以往，恐怕国将不国。”
黄宏是黄谦的侄子，表态道：“司马大人，陛下此举令人大失所望。莫非是陛下自知理亏，就动用蛮力镇压吗？”
崔征说道：“无论如何，我等绝不屈服。为了正义，为了大周，即便饿死在皇城外，我也在所不惜。”
三人表态后，其他人也纷纷开口。
都一副愤怒样子。
司马益看到这一幕，暗道人心可用。
叩阕的士子义愤填膺，斗志昂扬，才能压垮皇帝的斗志，让皇帝知道文官是惹不得的，惹了是很麻烦的。
司马益高声道：“诸位，老夫就是为了此事来的。请诸位稍安勿躁，容我请人去通报陛下。”
话音落下，在所有人目光下，司马益直接进入高光时刻。
他一步步走到皇城门口，看着站岗士兵，吩咐道：“立刻去通知陛下，太子太傅司马益、户部尚书崔博远、工部尚书王泰吉，以及吏部侍郎黄谦等臣子，听闻陛下调动锦衣卫抓人，特来求见陛下。”
士兵得到吩咐，立刻入宫通报。
没过多久，皇帝带着太子、李凡和洪忠等人来到皇城门口。
皇帝一出现，士子更是沸腾，许多人高呼严惩锦衣卫。
司马益抬手示意所有人安静，率先说道：“陛下，士子们叩阕反对殿试排名，臣等也认为殿试排名不合适，才有了今天的事情。”
“所有人只做了该做的事情，陛下却调动锦衣卫镇压抓人。”
“此举，大为不妥。”
“先贤有云：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陛下因为臣子上书和士人叩阕，因为下面的人反对不公平，就滥用锦衣卫，岂不是昏君所为？”
司马益越说越上头，高声道：“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三思！”
所有官员和士子，也齐齐高呼起来。
声音，响彻皇城外。
声势，很浩大。
皇帝看着司马益义正言辞的一幕，淡淡道：“谁说朕抓人，是因为你们叩阕的事情？朕从未这样做。”
司马益问道：“那陛下安排锦衣卫抓人，是为了什么？”
皇帝从衣袖中取出范遥的罪证，扔到司马益的面前，冷冰冰道：“朕之所以抓人，是锦衣卫接到检举揭发的书信。”
“为了肃清吏治，为了杜绝贪腐，为了还朝廷一个朗朗乾坤，朕才特殊处理，安排锦衣卫抓捕范遥等人。”
“现在罪证确凿，都已经查证清楚了。你仔细看看，范遥是个什么样的人？”
司马益也愣了下。
不是为了叩阕抓人，是为了肃清贪腐抓人。
什么打法？
司马益弯腰捡起折子，翻开后看到了范遥喜好人妻，和亲爹的小妾乱搞，以及乱杀女子的事情。
刹那间，司马益的脸色变得苍白，捏着折子的手都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