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听到太监的话，想着先前洪忠说秦有德等人私下勾连，商谈林威的事情，心中就忍不住冷笑起来。
林威是秦有德的门生。
门生如此，当老师的能有多干净呢？
曾经，皇帝对秦有德信任有加，因为秦有德是东宫走出来的老人。对这样一早就跟在身边的老伙计，皇帝很愿意给予信任。
现在，秦有德成了投降派，先是暗戳戳的躲在幕后煽动。现在，干脆跳出来站台，非要打压主战的人。
皇帝需要的臣子，是能为皇帝分忧，有自己的政治理念，有国家情怀，有骨气、志气和底气的丞相。
恰是如此，秦有德愈发不符合皇帝的心意。
只是，秦有德担任丞相多年，更有诸多的门生故吏，无缘无故处置秦有德，会引发大触动，加上北蛮肆虐，内忧外患下不能对宰相轻举妄动。
要处置，要名正言顺才行。
官场的很多东西，可以私下里勾兑运作，可是最根本的，一定是走制度流程，符合规矩，因为制度保护的，实际上是规则制定者的利益。
皇帝的确乾纲独断，可以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强势罢免和处死官员。一旦这样做了，规矩破了，人家就不会相信你，采取手段也更极端，就无法用规矩约束。
失控太多，最不利于皇帝的。
皇帝思考一会儿，吩咐道：“先晾着，朕还在忙。”
太监得了吩咐，转身来到殿外秦有德、司马益等文官的面前，正色道：“秦相爷，陛下正在忙，请您几位等一会儿。”
秦有德刚开始没有怀疑什么，毕竟皇帝从来不怠慢他们。
半刻钟过去，没有消息。
一刻钟过去，皇帝依旧没有召见的意思。
秦有德敏锐的察觉到有些情况，让人喊来太监问道；“陛下还在忙吗？”
太监道：“忙！”
秦有德问道：“谁在见陛下？”
太监道：“不知道。”
秦有德还想继续问，太监却借着有事情忙离开了。
秦有德看到太监的回应，就知道不是皇帝忙，沉声道：“陛下的心情肯定不好，不过老夫认为，应该不是我们的事儿，毕竟我们没出手。”
司马益一副大聪明的样子，回答道：“难不成李凡和太子去了前线和北蛮交换，出了什么岔子吗？”
王泰吉眼前一亮，笑道：“很有可能，毕竟韩师古很狡诈。”
崔博远捋着胡须道：“一旦太子吃瘪，意味着李凡没办好事情。加上林威被杀的事情，不仅要敲打太子，还要处置李凡，把所有罪名归在李凡身上，说是他蛊惑太子。”
王泰吉赞许道：“崔尚书心思缜密，安排最合适。这样一来，既照顾了陛下的脸面，又全了太子的颜面，也处置了李凡。”
司马益附和道：“崔尚书一贯谋略出众，这样一来，是陛下要处置李凡，就不是咱们。”
一个个聊着天，都觉得是前线出问题。
否则，一个好脾气的皇帝，怎么就突然这么不讲道理呢？
秦有德也一脸期待模样。
身为朝廷的宰相，自然是要脸的。可是因为李凡，他都丢脸了，门生都被杀了。解决李凡，才能出一口恶气。
秦有德倒是不慌了，又过了一刻钟，才有太监走过来道：“陛下有旨，召各位大人入垂拱殿觐见。”
秦有德带着司马益、王泰吉等所有人联袂入宫，进入大殿齐齐向皇帝行礼。
一众人，态度谦逊。
皇帝目光扫过众人，问道：“诸卿联袂觐见，有什么事情吗？”
秦有德上前一步，主动道：“陛下，臣等联袂入宫，是为了前线的情况而来。不知道太子至今，是否完成俘虏的交换？”
皇帝摆手道：“暂时还不知道消息。”
秦有德一愣。
皇帝的情绪这么差，怎么不是前线的消息所致呢？
不应该啊！
秦有德继续道：“都这么长时间，还没有交换俘虏，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
司马益道：“北蛮狡诈凶狠，韩师古更不是善茬。一旦太子和李凡在前线，有什么差池，后果不堪设想。”
崔博远补充道：“臣当初就觉得，不宜和北蛮撕破脸，现在的情况恐怕比较麻烦。”
王泰吉也一副不相信李凡的姿态，正色道：“这事儿，都怪李凡撺掇。否则，太子也不会冒险直接去前线。”
一众人纷纷表态。
他们都先入为主的认为，前线的情况肯定不乐观，开始给李凡安上罪名。
皇帝看着丑态百出的重臣们，拂袖道：“前线没有消息，你们急什么？谁说一定会出问题，朕相信李凡和太子能处理好事情，也一定能圆满完成任务。”
秦有德和司马益等人相视一望。
皇帝还没承认！
莫非前线还没有出事儿，应该是他们的揣测出了问题。
既然前线还没有消息，秦有德暂时不管，直接道：“陛下，臣等今天来拜见，还有一件事情要禀报。”
皇帝问道：“什么事情？”
秦有德回答道：“臣刚接到消息，李凡和太子抵达黄河大营，恰逢滑州知州林威去黄河大营谈事情。”
“当时，林威和黄河大营主将岳鹏举发生了矛盾。”
“李凡竟然煽动太子，蛊惑百姓，直接处死了滑州知州。李凡不过是一个詹事府主簿，小小官员就煽动太子。”
“此举，大为不妥。”
“太子还是储君，李凡还只是一个詹事府主簿，就如此的跋扈张狂。一旦将来太子登基后，李凡得了太子的宠爱，恐怕会扰乱朝纲，祸乱天下。”
秦有德正色道：“陛下，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请陛下三思。。”
司马益杀气腾腾道：“自本朝太祖开创天下以来，担心武将跋扈，所以处处压制，才有如今天下的稳定。”
“现如今，李凡煽动太子，为了岳鹏举而处死林威，此举大为不妥。”
“一旦消息传出，恐怕会天下舆论哗然。李凡妖言惑众，跋扈无礼，毫无敬畏之心。”
“这样的人，很危险。”
司马益劝说道；“请陛下严格处置李凡，稳定人心，还滑州知州一个公道。”
其他跟着入宫的官员，全都是不断表态，逼迫皇帝处置李凡，仿佛李凡就是祸乱天下的妖孽一样。
皇帝看着一个个要杀人的样子，沉声道：“你们都认为，李凡是罪魁祸首？”
秦有德道：“必然如此。”
司马益正色道：“太子仁义孝顺，礼贤下士，秉性是极好的。现在，却做出处死地方知州的事情，必定是李凡蛊惑。”
皇帝继续道：“你们觉得林威没问题，很冤屈吗？”
秦有德回答道：“陛下，臣是了解林威的，这个人颇为勤勉，做事情也踏实，是个不错的一个官员。现如今被处死，很不合适。”
司马益说道：“臣见过林威一次，是个谦谦有礼的君子。”
崔博远道：“请陛下明鉴。”
一个个为林威说话，话里话外都是李凡跋扈，林威是忠贞不二的官员。
这样的偏袒，让皇帝彻底怒了。
皇帝一把抓起褶子中，关于林威罪证的一部分，直接砸在地上，呵斥道：“来，都给朕看看。朕倒是要听一听，你们还有什么高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