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
王尧单膝跪在殿下,垂首道:“皇上,属下以为,让陆舒韵去,可以此牵制煜王爷,亦可以煜王爷的性命牵制陆舒韵为我们所用,她才是最佳人选。”
老皇帝眯了眯眼:“可舒韵这孩子从小便跳脱,不似一般女子顺服,若是叫她去,难免生出许多变故来。她远在千里之外,如何掌控她?”
王尧再一躬身:“陆舒韵是个孝女,只要煜王爷在我们手上,她便是心思再跳脱,也不会抛下煜王爷不管。属下亦会时时刻刻监视她的一举一动,时刻‘提醒’她,料她也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举动。”
御书房里一片沉默,老皇帝的手指在扶手上一下一下地抚摸着龙形雕纹。眼睛盯着王尧的头顶,一瞬不瞬,似乎在琢磨此事有几分可行性,而王尧,出这个主意又有几分意图?
王尧跪着一动不动,低垂着头,在黑色大理石的地面上,隐约看见自己模糊的脸。他眨眨眼,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诡异笑容。
“王尧,你曾是煜王爷的义子,亦是舒韵的义兄,这么做未免太绝了些吧?”老皇帝慢悠悠地说,一边眼睛在王尧脸上逡巡,想要寻找他的破绽。
王尧嗤笑一声:“皇上,属下已经被王爷逐出家门,如今不过是一心为皇上分忧,并未挟带私人恩怨。”
又是一阵沉默。
半晌,老皇帝从椅子里直了直身子:“你想得到什么?”
王尧似乎没想到老皇帝会如此直接地问这个问题,怔楞了一下,喉头滚动,继而抬起脸来,坚定地望向老皇帝:“陆舒韵!”
老皇帝的眼里精光闪过,笑了笑:“好,朕答应你,只要陆舒韵顺利完成在景家的任务,朕便亲自为你赐婚。”
“多谢皇上!”王尧俯首跪拜。他的额头贴在冰凉的地面上,让头脑里有一瞬间的刺痛感,他紧紧地,紧紧地攥紧了拳头。
宫宴上。
王尧到老皇帝的那一声怒喝的一瞬间就明白了,他根本就没相信过自己,亦或者,他从头到尾都在利用自己。
他自以为能让陆舒韵和煜王爷为了彼此被他掌握在手心里,可皇帝又何尝不是在利用陆舒韵牵制他为自己所用呢?
景譞是老皇帝请来的,暗示可以为他和陆舒韵赐婚的也是老皇帝。因为他把陆舒韵藏的太紧,所以老皇帝想把他们聚集在一处,以他试探景譞对陆舒韵的感情。
这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考验景譞的题,他选择陆舒韵,从此以后景家就要受皇帝牵制,那婚书上写的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景譞愿意认陆舒韵就是他的妻子。
亏他兴奋的以为终于能和陆舒韵在一起,却原来,不过是被人玩弄的棋子。
他跪在地上,听着耳边纷繁复杂的人们的议论声,听着老皇帝假惺惺的和景譞谈论往年与他祖父的事情,头脑里都是嗡嗡的响声。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陆舒韵是景譞的妻子,以后他还如何能与她在一起?
天边的烟火不断,一个更似一个绚烂,在天空中爆炸发出的声响让王尧一下回过神来。他扶着膝盖,缓缓站起身,长发垂在鬓边,遮挡住他的脸上的表情。
陆舒韵看着他的背影,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然而,他看见王尧侧过了头,冲着她露出半边脸,那脸上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她,嘴角上扬,挂着一个可怕的笑容。
她看的心里一毛,总觉得王尧还有什么事情似的。
寒暄几句,老皇帝已经达成了目的,便道:“朕有些乏了,众位爱卿尽兴。”
这话到不是假装的,他那张老脸上果真是露出了疲态,看来岁月不饶人,他是真的老了。
众臣连忙起身恭送。
皇帝一走,大家自然也就没了拘束,三五一伙地聊天畅谈。
陆舒韵扯着景譞:“我们快走。”
她爹已经被救出去了,煜王府被搅得一团乱,老皇帝又出尔反尔,王尧等会发起疯来,指不定能做出什么事情。
两人的手还牵在一处,景譞被她拉着,顺从地跟着她的脚步。
她比在景家祖屋的时候瘦了些,似乎皮肤也没有以前那么黑了,整个人已经逐渐显露出几分自己本来的轮廓。
她的手心柔软温热,与他十指相扣,叫他有些失神。
虽然明知道她和王尧的那些亲密举动必然是有原因或者被胁迫,可就那么看着,他的心里边也莫名其妙的烦躁。他知道,那种感觉叫吃醋,可他没法抑制。
“我爹已经被陆惊蛰救出去了,等会王尧肯定要发疯,宫里和外边都是他的人,我们得快些离开。”陆舒韵一边跑一边回头看景譞。
一道烟花正巧升上上空,她的眼睛里如同绽开一片花海,竟让人觉得有几分美感。
刘安在后边紧跟着,三人急匆匆穿过了成华门,跳上景家的马车,车夫似是早有准备,驾起马车,迅速出了皇宫。
烟火在东升门,百姓们都挤到了东升门去看热闹,成华门的人相对少了不少。
果然才驶出皇宫没多远,后面便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
刘安从窗户上一看,吓了一跳:“少爷,是王尧追来了,人还不少。”
景譞看也不用看,光是听马蹄声就知道至少有五匹马。
街上的行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纷纷躲避。
王尧把马屁股抽的啪啪作响,紧盯着那辆马车。
煜王爷被人救走了,他就失去了唯一能控制陆舒韵的底牌,若是不此时将她抓住,以后她进了景家,必然再难掌控她。
他绝不能让她走!
马车体型笨重,且只有一马拉车,速度终究是不如人家轻骑,很快便被赶上,围在当中。
陆舒韵撩起车窗布帘,正对上王尧那张阴森森的脸:“王尧,天子脚下,你敢在这里动手?”
王尧咧了咧嘴:“为了你,我什么不敢做?你跟我回去,我便放了他们,否则……”他龇牙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景譞将陆舒韵拉到身后,与王尧面对面:“谁输谁赢,还未可知。我们景家是不喜欢纷争,可也不是全无防备,任人欺负!”
他说着屈起手指,在口中吹了个响哨,忽然就从人群里站出许多人,虽然穿的只是百姓衣裳,却个个面色森然,随身藏着棍棒之类的武器。
一时之间,气氛剑拔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