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夜幕降临，沉沉的天幕如一块墨色的玉，虽然漆黑，却透露着如玉一般的透明光泽。稀疏的星子撒在夜空之中，闪烁明灭，如一颗颗点缀的珍珠，美不胜收。
天幕虽美，往近处看却没有那么美了。他们所处的这片山林，丛林茂密，黑夜之中一眼望去，全是一片漆黑，除了他们所在的这一小片被火堆这照亮的地方，剩下的皆是伸手不见五指之地。
白日里青翠苍劲的树林，一到了夜里却像是鬼魅一般，张牙舞爪的枝杈四处伸着，随着夜风发出沙沙的声响，好像有什么东西向着他们这边爬过来一样。
陆舒韵和景譞坐在火堆旁，景譞把她拉过来搂在怀里，一起看着寂静的山林。
本来守夜这种事情轮不到他们，但是景譞觉得这些家丁没有习过武，不够机敏，要是出了事，怕是不能第一时间发现，于是自己要求守夜。陆舒韵却是睡不着，加上她也习过一些武术，比一般人的耳力要好一些，于是也留下来陪着景譞。
景譞摸了摸她的长发，为了避免吵到别人，压低了声音，低声问：“你方才与祖母说了什么？我见你与她谈完以后便心绪不宁的模样。”
陆舒韵翻了个白眼，撇着嘴：“还不是因为你的风流债？”
景譞茫然，陆舒韵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尤其是阿兰想偷亲景譞的那一段，讲的活灵活现。
听完，景譞沉默了，一瞬不瞬地盯着陆舒韵。
“怎么了？”陆舒韵问。
景譞忽然捏起她的脸狠狠咬了一口，在她脸颊上留下一排牙印。
陆舒韵嘶了一声，差点没疼的叫出声来，气的直骂：“你是属狗的吗？这么咬人，差点就把我的肉咬下一块了！”
景譞哼了一声，冷笑：“你细节知道的倒是清楚，既然看见了还不阻拦，还等着看我被人轻薄吗？你说你该不该咬？”
“我……”陆舒韵尴尬地道：“我那是……给你留点面子嘛，你一醒，发现自己叫一个丫鬟轻薄了，万一想不开怎么办？何况，我怎么会让你被人染指呢？瞧见没？我已经把她送出去了，她休想再勾引你！”
她说话的时候一脸正义凛然。
景譞笑了，似笑非笑地问：“你莫非是吃醋了？”
陆舒韵哼了一声，眼神有些逃避的意味：“我是不喜欢别人动我的东西。”
景譞低低地笑了一声，没打算揭穿她。
夜里风大，景譞扯了毯子给两个人披上，看她还一脸的沉思，便问：“祖母不是要把她嫁给阿福吗？你还发什么愁？”
“话说，景譞，那个阿福是个什么样的人？还不知道阿福是个什么样的人，便要草率将阿兰嫁给她，他们两个人全然没有了解，也不问问彼此的想法，这么做是不是对阿兰有些不公平？”陆舒韵盯着火堆，问景譞。
“阿福是个老实忠厚的人，他爹以前便是我们府里的老人，他爹老了以后，他便到了府里接替他爹。在我们家这么些来，负责出府采买办货，从未有一点中饱私囊，所有账目全都干干净净。待人亦谦和有礼，知道进退，我倒是觉得若是阿兰能嫁给阿福这样的男子，也算是一种福气。”
景府的下人们全靠能力，若是儿女有能力，通过了主子的考核，便能让儿女接替自己的工作。所以景府的下人，不是忠心耿耿的几代老仆从，便是能力极好，做事让主子欣赏的。
外出采买算是个肥差，只要和外面的掌柜们打好关系，价格多一点少一点只要不过分，主子们是不会瞧出来的。不过既然景譞说这个阿福人品这么好，那他应该不会看错。
陆舒韵略略放心，是个好男人也好，反正像阿兰这种，若是不肯嫁人，便一辈子只有老死在府里的结果了。她先前便和他们说过，金玲阿兰都是要找个好人家的。
两人不再说话，守着火堆打盹。
金玲睡得朦朦胧胧之中，感觉一阵凉风从外面卷进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迷蒙地睁着眼睛看向似乎刚从外面回来的阿兰。
“阿兰，你这么晚去哪了？”金玲不太清醒地问道。
阿兰一声不吭，走到自己的铺盖边上坐下。
金玲见她不理自己，自讨没趣，干脆也就没多说，蒙着头睡觉。
就在她睡得又迷迷糊糊，半梦半醒的时候，忽然听背后有人说：“金玲，你这个大骗子！”
金玲心说我好端端的骗谁了，不过随即一个激灵，想起来阿兰的事情。她一下子就清醒了，瞪着眼睛盯着马车壁，不敢回头看阿兰。
等了半晌，那边的阿兰没有说话，就在金玲以为是自己心虚产生的幻觉的时候，阿兰却又说：“金玲，你为什么骗我？说好了不告诉任何人！”
这声音太近了，近在耳边，金玲几乎能感觉到阿兰说话喷在自己耳朵上的热气。她下意识地一转头，差点吓的背过气去。
阿兰果然就在她身后，而且还正趴在她的脸边上， 两只眼睛直勾勾冷冰冰地盯着她。她夜里睡觉把头发披散了，还穿着白色的中衣，脸色白刷刷的，看着和鬼似的。
金玲往后躲了躲，把身子都藏进被窝里，咽了口唾沫，说：“阿兰，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的大半夜不睡觉吓唬人？”
“那我该什么时候说？你现在是少夫人身边唯一的贴身大丫鬟，我哪有资格跟你说上话？以后我要嫁给那个阿福，更没有资格和你这少夫人身边的大红人说话了！”阿兰说话的语调有些尖锐，听的人心里边难受。
“你……你都知道了？”金玲看着阿兰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
阿兰原本温婉的脸上露出一个冷笑、讥讽的表情：“怎么？还打算瞒着我？要等到我嫁人才让我知道吗？金玲，我那么信任你，你竟然出卖我，你怎么有脸说我们之间还有姐妹情谊！”
金玲立刻反驳：“不是的……不是的阿兰，不是我要说，是，是老夫人逼着我说的，老夫人那么聪明，我瞒不过她。”金玲说话声音越来越低。
“你不要再骗人了！”阿兰忽然大声地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