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氏在屋里纳着鞋底,厨房里咕嘟咕嘟地炖着鸡汤,香气四溢。
大门发出一声声响,卢氏在窗边上看了一眼,看见罗勉提着几包药,脸色暗淡地进门来。进了门他把药往桌上一放,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发起呆来。
卢氏看他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又没瞧见余美人,便出来问他:“罗勉,美人回去了吗?你俩不是一块去的镇上?”
罗勉不吭声,从怀里掏出开钱袋递给卢氏。
卢氏掂了掂,吓了一跳,没想到这次能卖这么多钱。
知儿莫若母,罗勉平时虽然沉默寡言,可不是现在这样阴沉沉的。
“到底出啥事了?你咋这个模样?和美人吵架了?”卢氏琢磨一下,自己儿子也不像是能和人吵架的人啊。
罗勉本不想多说,但耐不住卢氏的追问,只能闷声道:“她没事,她夫君来了,她先回去了。”
卢氏也愣了:“她夫君?”
想到这里,罗勉有些烦躁,干脆一股脑地全说了出来:“她夫君就是景家的大少爷,她是景家的少夫人!”
卢氏怔楞了许久,才缓过神来:“咋……咋没听她说过呢。”
她在景家祖屋住着,却从来没向别人说过自己的身份,第一回见面时倒是说过,可那明摆着也是骗别人的,他们以为她也许只是选景家的下人,所以并未多问过,谁知道,人家竟是景家的正房少夫人。
她是景家的下人,还是景家的少夫人不都是余美人吗?他们不过是普通邻居罢了,他又何必如此烦躁?罗勉心里就像是有一团糟乱的线,怎么也解不开,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烦躁,可越想不明白越要想,越想又越烦。
卢氏是个女人家,终究要细腻一些,想的也多一些:“她不愿说想必有她的苦衷,咱们也不要想的太多,景家是豪门大户,她嫁过去……哪家的少夫人会送到这种地方来,想必,她也没咱们看上去那么容易。”
卢氏的话就像是润物细无声的细雨,让罗勉纷乱复杂的心情逐渐冷静下来。
看她今日的表现,开始好像并不认识景譞,谁家成亲的夫妻竟然会互不相识?作为一个少夫人,她过的实在算得上辛苦,余美人,你到底经历过什么呢?
余美人倚在厨房门口,看阿兰炒菜,百无聊赖的模样。
上屋里的景老夫人和景譞聊完天出来,看见她这样,忍不住掐她一把:“平日里也不见你如此好吃懒做,怎么今日反而一动不动了?”
余美人用小拇指挠了挠脸,笑了:“你孙子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哪用得着我陪衬,自然有人上杆子的讨好。”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你可是景譞的妻子,景府的少夫人,不拿出点威严来,就这么由着旁人欺上魅主,以后还怎么打理景府事务?”景老夫人实在是对这个半点都没有上进心的丑丫头无语。
“我虽然是他的妻子,可千万别把我放在眼里,是娶平妻还是纳妾,一个不够两个不多三个还行,快些让景家开枝散叶才是正道。”此人自觉感动地抹了把不存在的泪水“你瞧,像我这样好的妻子上哪找去,全是为大局着想啊!”
景老夫人用拐杖一戳她的腰眼,余美人最是怕痒,一戳就惊的跳了起来,向前蹿一大步。硬生生被赶回了屋里:“赶紧滚进去伺候夫君,谁要你为大局着想!”
余美人感到悲伤,这世界真是疯了,她这样的深明大义的贤妻竟然会人嫌弃。
她捂着腰一边踉跄前行一边和景老夫人据理力争,谁知道景譞就站在屋门边上,她又被戳了一棍,往前一蹿,一头撞到了景譞胸膛上。
景譞站在原地没动,余美人却被撞的脑门生疼。
她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景譞的胸膛,摸完才觉不对,急忙收回手,抬脸讪笑:“那个啥……你原来不像看起来那么瘦弱嘛,练的不错,呵呵……”一边傻笑,一边屈起两根手指在景譞胸膛上敲了两下,发出砰砰的声音。
看着她这一系列的傻动作,景譞露出个嘲讽的表情:“你的脑袋不大灵光,看来你比祖母更需要那根山参。”
“嗯?”余美人歪着头,仔细观察这人。
看他长的人模狗样,一表人才的,还当他是个翩翩有礼或者漠视众生的公子哥,现在看来竟然是个毒舌男?果然,人不可貌相。
“少爷,你看这是什么?”余美人忽然飞快伸出手在景譞脸侧抓了一把,赶紧捏住,递到景譞面前。
景譞觉得莫名其妙,下意识地看她手里到底抓到了什么东西。
只听余美人冷笑:“这是个沙包大的拳头!”
下一刻,他的俊脸上边结结实实挨了一拳,虽然他立刻就反应过来擒住了她的手,可脸上还是传来丝丝痛意。
余美人抽回手,在拳头上吹了一口,笑的龇出一口白牙:“你瞧,你的脑子也没灵光到哪去,四十两算你买个教训了,以后说话客气点。”说着在景譞面前又挥了挥拳头。
景老夫人还在沾沾自喜,回头一瞧,自己孙子一只眼睛已经青了,忍不住数落起余美人,余美人还不服,挥着拳头对着景譞的脸比划。
饭桌上,余美人与景譞面对面,两人互看不顺眼,但是被景老夫人一拐杖打下去,都乖乖闭了嘴。
阿兰小心翼翼地吃着碗里的米饭,低着头,偷眼看着景譞指节分明的手指,心跳如擂鼓。
如做梦一般,这个人真的就坐在她的旁边,这么近,几乎只要一伸手就够得到。
景老夫人冷眼瞧着,用筷子在盘子上敲了敲:“你俩给我互相夹菜,这般生分,哪像是夫妻?”
“我们本也不算夫……”余美人吃着米饭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半,被景老夫人瞪了回去。
“给我夹!”景老夫对这两人一人瞪一眼。
两人极不情愿地伸筷子夹菜递到对方碗里,不过余美人夹了一筷子辣椒,景譞夹了一筷子青菜。
景老夫人满意:“这就对了,夫妻要有夫妻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余美人总觉得景老夫人自从景譞来了以后变得格外无理取闹,这老太婆到底在打什么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