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安殿这一场闹剧,闹的轰轰烈烈,却无人在意,那个被软禁在冷宫里的四皇子陆长风。老皇帝一心想要让他当皇帝,兜兜转转,吵吵闹闹,最终,竟然是陆惊蛰成了最大赢家。
陆长风在云岚娘娘生前的书架上翻看,似乎经常有人来打扫,书架上只是积了一层薄薄的灰,书页崭新,没有半点折损发黄的痕迹。
他印象里,他母妃很喜欢看书,这书架上的书就像是她的宝贝,随便说出一个名字来,只要这书架上有,她都能随手抽出来。带过他的嬷嬷说,这些书是他母妃从前朝的废墟里捡来的,明明那么多华丽的东西,更值得留作纪念,她却独独选了这些书。
他一本本地翻过,打开看看其中的内容,里面有不少是记载云氏王朝的史册,这些应该是云岚自己手抄的,每一笔一划都极尽认真,下面还专门留了空白,用蝇头小字对这些重大事件进行了批注和自己的想法。
云岚的确是一个十分聪明的女子,她的那些批注,有些与原史所记处理的方式不合,却有理有据,十分详细。
陆长风看过,深深吸了口气。他的母亲,的确是个难得的奇女子,若非女子不能当皇帝,她这般韬略,做个帝王也不让男儿。他忽然有些理解,父皇为何一生对他母亲不能割舍了。
帝王会有无数的莺莺燕燕相伴,可似云岚这般,懂他,识他的灵魂挚友却不可多得。
陆长风想,若是母妃还活着,若是她没有那么讨厌他,也许在她身边长大,他也会成长成一个真正有胸怀有远见的好儿郎。哪怕没有强大的母族支持,他也有与人一争的勇气,可惜,现在他却只能缩在这里,与世无争。
远处传来了一阵阵钟声,钟声如同悲鸣,一下一下,声音如荡漾在水面的波纹,一点点散开,将人的心湖也打乱。
陆长风捧着书,呆呆地听着,良久,他低下头,眼睛盯着书页里一张泛黄的平安符,符上有他母妃娟秀的字迹:信女云岚,愿以余生之阳寿,换吾儿长风一生平安顺遂,无病无灾。
那丧钟的声音犹在耳边,声声回荡。
他轻轻地笑了,嘴角勾着。
“啪嗒,啪嗒……”什么东西滴在那平安符上,氤氲开一片模糊的墨迹,边缘参差不齐,如同一颗发皱的心。
他颤抖着将那平安符拿出来,用袖子抹去上面泪水,被水化开的墨在他的袖蹭出一片脏污。
原来,并不是无人爱他,母亲也不是真的嫌恶他。她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爱,或者,她只是走不出自己心里的那道坎。
远处有人一声声地传话:“皇上驾崩了……皇上驾崩了……”
他沉默良久,缓缓朝着乾安殿的方向跪下。他伏在地上,半晌未起,肩膀颤抖,低声的啜泣。
多久了?多久了?多久没有这样肆意的哭过?没有母亲的关爱,没有父亲的守护,他不敢哭,只敢笑,因为只有笑容别人才不会看到你内心的脆弱。
他母亲的心里有一道坎,是家仇国恨与爱人儿子之间的抉择。他的父亲心里有一道坎,是江山天下与深爱女子之间的博弈。他的心里也有一道坎,是无人问津、无人关心一无所有的痛楚。
他曾经以为他一无所有,这世上无人爱他,他错了,他的母亲爱他,愿用余生阳寿换他一生平安,他的父亲爱他,愿意于天下人为敌,把江山给他。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吗?
此生足矣,此生足矣……
他忽然从地上站起,他想要去见见父皇最后一面!
然而,守在冷宫外的侍卫将他拦下:“四皇子,没有命令,你不得迈出这里半步!”
陆长风有些愠怒,这些人就这么怕他去抢那皇上的宝座吗?就连让他见父皇最后一面都不肯?
“让开!皇上驾崩,我身为他的子嗣,理应守在他身边!你们这么做,莫非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陆长风生平第一次,如此声色俱厉地与人说话。
那几个侍卫互相对视了一眼,竟然嗤笑起来,其中一个嬉皮笑脸地道:“尊敬你称呼你一声四皇子你就把自己当主子了?你真当自己是身份高贵的主呢?不就是仗着有个会勾引人的娘吗?把皇上勾引的五迷三道的,还想把皇位给你?你配吗?”
陆长风从未受过如此羞辱,何况,还是羞辱他过世的母亲。他袖下的拳头狠狠捏住,牙关咬紧,
另外那个侍卫也笑起来,用刀背在陆长风的身上拍了拍:“现在皇上驾崩了,你以为谁还能护着你?你着急什么?赶着去继承皇位呢?我实话告诉你,现在公里边是二皇子的天下,二皇子不让你去,你就不能去!”
“等咱们二皇子当上皇上,到时候能不能留你一命,还两说呢。哎对了,你们说,他娘是个前朝余孽,那他算什么东西?”那几个人愈发的猖狂起来,仗着皇上驾崩宫里乱成了一团,无人能管得到这偏僻冷宫,变本加厉地侮辱陆长风,想以羞辱一个皇子来达到自己心理上的满足。
便有人接口道:“那就是前朝孽种呗!”
几个人附和着哈哈大笑起来。
“砰”地一声,离陆长风最近的一个侍卫脸上挨了一拳,重重地撞在墙上。
他深吸了口气,啐出了一口血沫,揉着脸骂道:“嘿你个小白脸,敢打我?找死!现在可没人护着你,就算把你打死,二皇子也不会怪罪我们!”
陆长风就是一个文弱书生,何曾做过打人这种粗鲁的事情,这一拳打的用尽了全身力气,手背隐隐作痛,却生出一股快感来。
这是他从未做过的最狂野的事情,却也是长这么大以来最畅快的事情。
有一个人问:“真要打啊?他毕竟也是皇子,打坏了怎么办?”
先前挨揍的那个人人呸了一口:“打!不把他打坏不就行了?咱们兄弟打人的手段,那还不是信手拈来吗……哎……”
话音未落,他的独自上又挨了一拳,他倒退了两步捂住肚子:“给我打!”
几个如如狼似虎的侍卫便朝着陆长风扑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