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山林格外的空旷,喊一声,对他回应的只有山间呼啸的寒风、隐藏在山林深处不知名的野兽和被惊起的禽鸟。
这片大山白日里瞧着不算大,可到了夜里却大的吓人,他兜兜转转竟连自己身在何处都不知道了。
要是她闯入了这里……他不敢想。
“丑丫头,你给我出来!”景譞几乎喊破了声。
早知道就不和她吵架,明明知道她不是那种女子。早知道就不惹她生气,明明知道她胆大妄为,独自一个人哪都敢去。
然而,没有,哪怕连一点点的哼哼声都没有。
景譞有些绝望了,他尽量往好的地方想,也许她根本没有进来这片山林,也许她只是故意藏在某个地方不想被人发现。
就在他在崩溃的边缘的时候,忽地看见不远处的雪地上有一处不寻常的隆起,上面已经覆了一层薄雪,若非是他目力惊人,可能都看不见那氤氲在雪上的血迹。
他心头颤抖了一下,跌跌撞撞地跑过去,山里雪厚,明明只有几百步路,他却走了许久。
跑到跟前,他伸手拨开覆在那隆起上的雪,待看清下面的东西,他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失声笑了。还好,还好不是她。
那被白雪覆盖的下面是一只小野猪,看着像是遇到了什么野兽,肚子被锋利的爪子剖开,里面的东西流淌在地上,鲜血淋漓。想必死了有一阵了,血也干涸的了,被雪覆盖住,不那么扎眼了。
他跌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随即又担忧起来,这被咬死的小野猪说明山里确有野兽,她若是真闯进来,遭遇上了,也好不到哪里去。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撇眼间看见了这野猪的鲜血的轨迹不对。在距离这野猪几步开外还有滴滴答答的鲜血,已经被血晕成了浅红色,再往远几步,又有几滴颜色略深一些的血滴。看那痕迹,像是什么东西路过这死去的野猪身边往远处走去时滴下的。
难道是那撕了野猪的野兽叼着野猪鲜血淋漓的肉离去时留下的?可按照野猪身上的雪覆盖的量和滴在地上的血迹对比,那血迹分明是刚留下不久,野猪这个时候的血已经凝固了才是。
他站起身,循着那血滴的方向追过去,不敢放过一点蛛丝马迹。
他努力地拨弄着地上的雪,寻找那血迹的去向。
正在他聚精会神地寻找痕迹的时候,面前几步忽然出现了一双脚,人的脚。
“你是在找我吗?”那双脚的主人问。
景譞猛地抬头,看见余美人歪靠在一棵树上,双手交叉在腹部,见他抬头,轻轻笑了笑。
他的心头涌上一股狂喜,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丑丫头,你没事吧?”
余美人歪着头,看着远处那只被埋在雪里的野猪:“你莫不是把它当成了我?我虽然丑,可也没那么差劲吧?”她撇了撇嘴,对自己被当成一头野猪表示不满。
景譞有些尴尬,不知道是为了今早对她发的邪火还是把她当成野猪。不过她还能开玩笑,说明真的没事。
“你钻进这山林里莫非是想做野人?叫人好找。”景譞尽量柔和了语气“走吧,快跟我回家,你若是再不回去,祖母烦也要将我烦死了。”
言外之意是祖母要我来找你,不是我自己要来的。
余美人没动,眨眨眼:“你回头看看,你还能找到回去的路吗?”
景譞闻言回头,来时的路几十步以外便是一片漆黑,哪里还能分得清东南西北。
“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山洞。”余美人吸了口气断了一下“还没收拾稳当就听到有人招魂似的叫我,我才出来看看,是哪个傻子半夜在山里招魂。”
景譞笑了,她能这样揶揄他,说明早上的争吵她已经消气了。
余美人侧了侧身子:“雪越下越大,我们还是先去我找到的山洞里避一避,等天亮了再寻找出路。何况罗勉……他是个经验丰富的猎户,肯定能找到我们。”
景譞应了一声,跟上她的脚步。
然而他发现,余美人离开依靠着的那棵树以后,整个身体便有些佝偻,微微弯着腰,走起路来也一瘸一拐的。这时候他才想起来,方才那些地上的血迹,和她说话的时候始终没有离开过倚靠的树干,连手也没离开过小腹。
她受伤了?
他抢上前两步,从侧面扯住她的胳膊,掰向自己的方向一看,吓了一跳。
只见她额头上全是汗珠,嘴唇发白,捂着小腹的手被他扯开了去,露出被鲜血浸透的衣衫。两条袖管也被血染了,冻上了冰碴。
“你……”他听见自己声音有些颤抖“谁伤了你?”
余美人轻轻摇摇头,眼睛有些发直:“先别管了,快走,我有点发昏,等会该看不清路了。”她挣脱了手,重新捂在肚子上,咬着发白的嘴唇,继续往前走。
景譞上前,一手揽住她的腿一手横过她的后背将她抱起。
余美人想的挣扎,可动了一下就没了力气。
“别乱动,指路!”景譞厉声道。
余美人指着前面:“再往前走几步,看到有棵有刻痕的树就左转,再往前走一截便到了……我用,我用树枝把洞口盖住了。”
按着她的指示,景譞很快找到了那被树枝盖住的山洞。
进去一看,地上已经有一团带血的布团,看着像是她撕了抹胸捂过伤口。
先把人放在地上,寻了几根树枝用火折子点燃了做成火堆。
他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铺在地上,让余美人平躺在外套上,二话不说就扯开余美人的衣裳。
余美人瑟缩了一下:“你……你可别趁人之危。”
他知道,余美人只是害羞,所以才如此说。这人,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些。
她的衣服被扯开了去,余美人急的叫了一声,连忙扯住衣服捂住胸口。早知道就不用抹胸捂伤口了,谁知道会碰上他?
景譞也愣了一下,俊脸也有点发红,着急看她的伤势,忘了她此刻没穿抹胸。
不过,他也终于肯定了,自己那日绝没有看错,她当真是生的雪白肌肤!
而在那如雪的肚皮上,一条狰狞的伤疤正向外翻着,鲜血蔓延开来,把她整个肚皮都染成了红色。
伤口呈纵向,扁平,这是刀伤?她被人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