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坐在角落里,代表县衙监督此次拍卖的王师爷,立刻满脸堆笑地站了起来,对着楚天山,远远地拱了拱手。
轰!
全场炸锅了!
那些商贾们,脸上的嘲弄瞬间变成了震惊和骇然!
王师爷是什么人?那是县令大人的心腹!他竟然对这个乡巴佬如此客气?
这乡巴佬,是县令大人的人!
“三百一十两三次!成交!”
拍卖官的木槌,重重落下!
接下来,赵家的布庄,城外的百亩良田,全都被楚天山以一个几乎等同于白送的底价,轻松拿下。
自始至终,再也没有第二个人敢举牌。
当楚天山颤抖着双手,从王师爷手中接过那几张写着他名字的地契和房契时,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他,楚天山,一个考了十年秀才都没考上的穷酸书生,一天之内,成了县城里两间大铺子和百亩良田的主人。
他成了……楚老爷?
他呆呆地回头,看向那个依旧稳稳地坐在弟弟脖子上的六岁侄儿。
楚峰对着他,露出了一个鼓励的笑容。
“大伯,从今天起,楚家的生意,就交给你了。”
赵家倒台的风波尚未完全平息,另一场更大的危机,却已悄然笼罩了整个安平县。
连着下了七天七夜的暴雨。
天空像是被捅穿了一个窟窿,灰蒙蒙的雨幕遮蔽了天日,豆大的雨点砸在屋檐上、街道上、田野里,汇聚成无数条浑浊的溪流,咆哮着涌向县城外那条名为“龙须河”的母亲河。
河水暴涨。
原本温顺的河面,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头愤怒的黄龙,浑浊的浪涛疯狂地拍打着脆弱的堤坝,发出沉闷的轰鸣。沿河的田地,早已是一片汪洋,刚种下不久的晚稻秧苗,在水中无力地摇曳,眼看就要被连根拔起。
县衙后堂,气氛比外面的天空还要阴沉。
王中贤一夜未眠,双眼布满了血丝。他死死地盯着墙上那副陈旧的安平县舆图,那条蜿蜒的龙须河,此刻在他眼中,仿佛是一条随时会择人而噬的毒蛇。
“县尊大人,南岸的堤坝已经加派了三百民夫,正在连夜加固!但是……但是雨太大了,刚填上去的土方,转眼就被冲走了!”一名衙役浑身湿透,连滚带爬地跑进来,声音里带着哭腔。
“废物!都是废物!”王中贤猛地一拳砸在桌上,震得茶杯叮当作响,“本官养你们何用!?”
堂下,县丞、主簿、典史等一众属官,一个个噤若寒蝉,脸色比死了爹娘还要难看。
“大人息怒,”年迈的县丞颤巍巍地站了出来,“下官查阅了县志,我安平县,素有‘三年一小灾,十年一大灾’的说法。上一次大洪水,还是在十一年前。如今……如今怕是又轮到了一次大灾啊!”
“本官不想听这些废话!”王中贤怒吼道,“本官要的是对策!是对策!”
对策?
能有什么对策?
众人面面相觑,一个主簿小声提议:“不……不如,在河神庙大办一场祭祀,宰杀牛羊,祈求河神息怒?”
“放你娘的屁!”王中贤直接破口大骂,“等你的河神睁开眼,全县的百姓早就喂了王八了!滚!”
那主簿吓得一缩脖子,再也不敢言语。
又有人提议:“大人,不如……立刻组织下游的百姓撤离?能保住一条命,也是好的。”
这话听起来似乎有几分道理,却让王中-贤更加暴怒:“撤离?往哪撤?全县几十万百姓,扶老携幼,一旦决堤,洪水转瞬即至,能跑掉几个?你这是让他们等死!”
一时间,整个后堂,再无人敢开口。所有人都低着头,心中充满了绝望。
天灾面前,人力何其渺小。
他们这些读了一辈子圣贤书的官员,在滔滔洪水面前,所有的学问、所有的谋略,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王中贤看着这群束手无策的属下,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他颓然地坐回椅子上,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难道,他王中贤的仕途,就要终结在这场滔天洪水之中了吗?
不!他不甘心!
他好不容易才扳倒了赵家,好不容易才让安平县有了几分起色,他不能就这么认输!
必须有办法!一定有办法的!
到底是谁……谁能在这危急关头,力挽狂澜?
他的脑海中,无数个名字闪过,又被他一一否定。
就在这时,一个瘦小的身影,毫无征兆地,闯进了他的脑海。
那个在县衙之外,用一场慈善义卖,就将赵家精心布置的杀局搅得天翻地覆的身影。
那个在致远学堂里,用一句“水则载舟,水则覆舟”,就让州府副使都为之动容的身影。
那个发明了连枷,设计出盲盒,用一己之力,就改变了整个安平县商业格局的身影!
楚峰!
是了!就是他!
那个年仅六岁,却仿佛无所不能的妖孽!
王中贤的眼中,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光芒,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对啊!他怎么把这个小祖宗给忘了!
连构陷官员、颠倒黑白的政治风暴他都能谈笑间破解,这区区天灾,说不定……说不定他真的有办法!
“张捕头!”王中贤猛地站了起来,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有些嘶哑。
“属下在!”一直守在门口的张捕头立刻冲了进来。
“备马!备上最好的快马!”王中-贤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力气大得几乎要将他的骨头捏碎,“你亲自去!用最快的速度,去清河村,把……把楚先生给我请来!”
他顿了顿,特意加重了语气:“是‘请’!客客气气地请!就说……就说本官有万分火急之事,关乎全县百姓的生死,求他务必前来相助!”
……
清河村,楚家新买下的那间铺子,此刻正热火朝天地进行着修缮。
马老四带着几个新收的徒弟,叮叮当当地敲打着,崭新的房梁和门窗,已经初具雏形。
楚天山背着手,挺着肚子,穿着一身崭新的绸布长衫,在工地上来回踱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