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妍是村长之女,虽然谈不上是大户人家的名门闺秀,到底也是自小家教颇严。
白日里牵个手都会脸红,此时却直接冲入他的怀中,还哭成这般模样。
饶是楚峰惯来心性平和,此刻也难免有所动摇,惯来波澜不惊的神色,此刻也难免挂上了几分忧虑。
小心翼翼地将紫妍揽在怀里,轻轻安抚。
少女娇小的胴体仿佛带着炽热的温度,温润的体香钻入鼻中,更是带来一阵心猿意马。
楚峰心中不免想起了方才孙教谕所说“枕边风”三个字。
倒是难怪孙教谕对韩昌黎发妻的事情那么忧心忡忡。
待紫妍哭声渐渐平息,楚峰将她从怀中扶起,低声询问:“可是你父亲说什么了?”
紫妍抽抽搭搭地用锦帕擦了擦眼泪:“我爹爹说,今科主考官的人选下来了,是个和你的观点特别不对付的翰林院编修,他这次来咱们南燕之前还参了好几本骂你的‘债券’之法,那岂不是、岂不是……”
紫妍动人的双眸中闪烁着泪光,话却卡在了这里,像是生怕自己一将后面的猜测说出来,那可怕的后果就真的会成为现实。
爹爹说了,只待楚峰乡试及第,他们两人就能成婚。
可主考官却是韩昌黎,爹爹听说这个消息之后,一个劲儿叹气。说她命歹,说楚峰时运不济。
她虽是女子,无法参与科举,却也听闻主考官权力极大,且不说考题就是由主考官亲定,就是考卷答完,弥封誊录后阅卷也是主考官主持。
何种试卷能及第,又是第几名等等事务,一概由主考官全权定夺。
“楚峰,今科,你就别参加了吧。”
楚峰叹了口气。
方才紫妍一提起主考官的事情,他就已知晓了。
紫妍过来,定然是紫家默许的。
否则此刻天色已然昏暗,哪里有让一个尚未出阁的女子孤身一人跑来男子家哭哭啼啼的道理。
紫妍这话,就算未必是她父亲一字一句教的,也多半是言语之中透露出来。
“紫妍,难道你不相信我的实力吗?”
紫妍急得泪珠顺着方才的泪痕滚滚下落,将衣襟上那一块深色水渍又扩大了一圈。
“楚峰哥哥,我怎么可能会不相信你的实力呢,可是、可是……”
紫妍话头卡住,呜咽两声,又擦了擦泪,这才抽噎着一字一句跟楚峰说话:“圣贤书上不也说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吗,韩昌黎做这次秋闱乡试的主考官,分明就是危墙!”
“我爹说了要等你乡试及第才能……允准咱们的事,”紫妍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女孩子,提到自己的终身大事,难免羞怯,含含糊糊的压低了声音,脸上也浮上了些许红晕,可到底还是坚持说了下去。
“秋闱三年一次,大不了我再等你三年就是。”
说这话时,紫妍面色羞地一片绯红,却仍是语气坚定,态度果决。
楚峰心中难免一动,愈发觉得眼前这个女子可爱动人。
他将紫妍揽在怀中,紫妍虽羞怯地低下头去,却并未挣扎。
轻轻顺了顺紫妍的秀发,掌心仿佛触碰到了一匹上等的锦缎,柔软顺滑,指尖触及发丝下的皮肤,还能感受到温暖的体温。
“我不需要你等我三年。”
楚峰虽然一时心思流动,却始终心性坚定,绝不至于美人在怀就失了分寸。
“楚峰哥哥你要和我……”紫妍惊得直起身子来。
楚峰用食指拦住紫妍的双唇:“当然不是。”
紫妍这才松了口气,脸色羞得愈发红润了,却还是柔顺地靠在了楚峰怀里。
“今科秋闱,我一定会参加,而且一定会折桂魁元,你且等我就是了。”
紫妍还要再说,可看着楚峰如山海般沉稳的目光,那话终究是说不出口了,只能温顺地靠在楚峰怀里,轻轻点头。
送走紫妍,楚峰还是将那封公文拿了出来。
副主考,钱德光。
这人他虽没有私交,却也曾有所耳闻。
其人如名,钱和德,两光。
也就是要钱没有,要德也没有。
唯有一点爱好,就是在仕途上钻营,所以虽然德行不良,能力也在同僚中不甚有什么口碑,却还是一路做到了提学副使的位置上。
楚峰目光沉着,并不怎么担忧了。
无论是副主考还是主考官,从任命下来那一刻,就绝不可以再和外人有所联系。
但既然钱德光要的是仕途,他楚峰,就给他仕途。
南燕州于治学一事上,已然多年贡士人数远低于其他州府。
会元更是一个没有,至于从南燕州出身而进入殿试的人,更是寥寥可数。
莫说是钱德光任内,就是他的前任、前前任的任内所有进入殿试的人加起来,都凑不够一个巴掌的数目。
至于在殿试中取得一甲头名的,更是闻所未闻。
楚峰知道,以钱德光对仕途的钻营之心,身为副考官,就绝不可能放任主考官轻易将他的卷子直接判为不取。
转身回书房,给刘侍郎写了封回信,感谢提点,却又在末尾明确了自己一定会参加这次秋闱的决心。
叫来张浩,把信送出去,随即翻身入眠,不再多挂心事。
次日,信使再次过来,却并非是一封公文,反倒是州府提学送来的一封私信。
这信内明明白白写了,已然向上参本,要求禁止韩昌黎携带家眷随行前来主持这次秋闱。
这本该是个好消息,奈何信分两页,将第一页翻去,第二页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噩耗!
早在主考官任命公文下发前,韩昌黎已经携家眷出行,不日就将抵达南燕州府了。
韩昌黎的随行人员中,他的发妻赫然在列。
虽说考官们一旦入闱锁院,家眷也不得随行。但在此之前,仍旧是可以和随行人员一起入住公馆。
想来这期间韩昌黎的发妻恐怕定会不遗余力地吹“枕头风”。
如此一来,楚峰若是想要在秋闱中取得好名次,所做答案,不只要能让主考官眼前一亮,更要能彻彻底底将他说服,决不能让他有半点儿觉得可驳的余地!
“先生,有客求见。”
张浩亲自过来通报这等小事,说话时却遮遮掩掩的,跟做贼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