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记耳光,也彻底打醒了那些还在犹豫的学童们。
“我,张浩,加入!”
张浩双眼通红,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与屈辱,紧跟着站了出来,对着楚峰深深一躬!
马秀抹了一把眼泪,也立刻站到了楚峰身后,大声道:“我也加入!”
“我加入!”
“峰哥,算我一个!”
“还有我!”
一个,两个,十个……那些之前还畏缩在角落里,敢怒不敢言的贫寒学子们,此刻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个个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汇聚成一股不可阻挡的洪流,坚定地站到了楚峰的身后。
转眼之间,院子里的形势,彻底逆转。
楚峰这边,人头攒动,声势浩大。
而赵瑜那边,除了几个和他家境相仿的富家子弟,再无一人。
他那张原本挂着虚伪笑容的脸,此刻铁青一片,握着折扇的手,骨节都捏得发白。他死死地盯着站在楚峰身边的紫妍,眼神里除了愤怒,更有浓得化不开的嫉妒与怨毒。
他千算万算,用最直接的暴力手段,以为可以彻底孤立楚峰,将他踩在脚下。
却没想到,楚峰一回来,只用了区区几句话,就将他营造的恐怖氛围击得粉碎,并且顺势收拢了所有人心,建立起了一个真正属于他自己的、铁板一块的势力。
更让他无法忍受的是,连他最在意的紫妍,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楚峰。
楚峰看着赵瑜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嘴角终于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打架?太LOW了。
要玩,就玩点别的。
他要在这小小的学堂里,建立属于他自己的……新秩序。
赵瑜脸上的得意,像是被寒风吹过的劣质面具,僵硬地龟裂开,再也挂不住了。
他建立的,是基于恐惧的松散联盟。
而楚峰,只用了寥寥数语,便建起了一座以希望为砖石、以庇护为梁柱的堡垒。
从那天起,致远学堂的格局,彻底变了。
清晨,通往学堂的乡间小路上,不再是三三两两畏缩的身影。
而是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
楚峰走在最前面,个子最小,步子却最稳。紫妍与他并肩,手里拿着他送的书卷。马秀和张浩一左一右,像两个忠心耿耿的护卫。身后,是十几个家境贫寒的学童,他们虽然衣衫依旧破旧,但腰杆挺得笔直,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昨日的课业,眉宇间再不见丝毫怯懦。
他们成了一股拧在一起的绳。
偶尔在路上碰到二癞子那伙游手好闲的混混,对方也只是远远地瞥一眼这阵仗,再看看走在队伍里、神情清冷的紫妍,便骂骂咧咧地啐口唾沫,绕道走了。
谁也不傻,欺负几个落单的穷小子是一回事,去招惹村长家的千金,那是另一回事。
反倒是赵瑜,成了被孤立的那个。
他身边只剩下几个同样锦衣的富家子,走在路上,看到楚峰那支“大军”过来,那些穷学生们甚至连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只是昂着头,高声谈笑着从他们身边走过。
那份被无视的屈辱,比任何直接的挑衅都更让赵瑜抓狂。
他手里的折扇,几乎要被捏碎。
日子就在这般此消彼长中,悄然滑过。
夏末的蝉鸣渐渐稀疏,秋日的凉风卷起落叶,一晃,便是一个月的光景。
楚峰的“读书会”已然成了学堂里的一道奇景。
每日放学后,当其他学童都跑去玩耍时,楚峰院子里那张崭新的石桌,便成了第二个学堂。
楚峰讲学,从不照本宣科。
讲到《论语》里的“仁”,他不说那些大道理,只问张浩:“你爹病重时,我若袖手旁观,你心中是何滋味?我若出手相助,你又是何滋味?”
张浩眼圈一红,脱口而出:“是感激,是想一辈子报答的恩情!”
“这便是了。”楚峰淡淡道,“推己及人,便是‘仁’的开始。”
讲到算学,他也不讲那些枯燥的口诀。他让马秀去数院子里有多少只鸡,每只鸡一天吃多少米,一个月要耗费多少。
起初马秀算得焦头烂额,可几天下来,竟能将一笔笔琐碎的账目算得清清楚楚,比他爹那个老木匠心算还快。
就连一直在一旁默默旁听的紫妍,都获益匪浅。楚峰教她识字,不从《三字经》开始,而是从院子里的草药入手,从“白芷”的“芷”,讲到“兰芷之芳”,再引申到屈原的诗篇。
短短一个月,这群原本在学堂里吊车尾的穷学生,竟脱胎换骨。
他们的变化,连曾夫子都看在眼里,捋着胡须,又是惊奇,又是欣慰。
这日,读书会的课业结束,众人却没有散去。
再过几日,便是学堂年底的考核,这是决定他们明年能否继续读书的大事。
往年,他们都是提心吊胆,生怕通不过考核,被夫子劝退回家。
可今年,他们心里却前所未有地踏实。
“峰哥!”张浩挠着头,脸上是憨厚的笑容,“多亏了你,今年的考核,我感觉……我准能过!”
“是啊是啊!”马秀也激动地附和,“我爹都说我最近变聪明了!这次考核,我肯定不会再垫底了!”
众人七嘴八舌,言语间满是感激与自信。
楚峰坐在石凳上,安静地听着,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等他们说得差不多了,他才开口,声音不大,却让院子瞬间安静下来。
“今年的考核,你们好好考。”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张充满期待的脸庞。
“我就不陪你们了。”
院子里,霎时鸦雀无声。
“为……为什么啊峰哥?”马秀结结巴巴地问,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紫妍那双清亮的杏眼里也满是疑惑和担忧,轻声问道:“楚峰哥,你要去哪里?是家里有事吗?”
“嗯,有点事。”
楚峰点了点头,从怀里拿出一张写好字的假条,递给紫妍。
“要跟夫子请几天假。”
请假?
在这节骨眼上请假?
所有人都懵了,不解地看着他。
楚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迎着众人困惑不解的目光,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平静语气,丢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我要去一趟县城。”
“参加童生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