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起来之后，楚峰第一时间去查看了小厮的状况。
那小厮果然还是有些体面在身上的，虽然被憋地差点儿原地变身跳跳虎，却始终没有随地解决。
张浩瞧见楚峰过来，小跑着来到他身边：“先生，您这办法真是好，昨天晚上他就说了，不管问什么，他都说！”
兴高采烈之际，不忘先请示楚峰：“先生，是现在就带他过来问话还是过会儿等您用了早饭再问？”
楚峰倒是笑了笑，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打算审问小厮，甚至还直接吩咐：“将他放了吧。”
说罢，扭头回了房间。
张浩不解其意，想要追上去问个清楚，又怕耽误了楚峰的计划，在原地转了个圈，小跑着去给小厮松了绑。
不大高兴地踹了他一脚：“快走吧。”
小厮被捆了一晚，蹲是蹲不下，站也站不直，还又冷又饿不说，光给他放了水，要上茅房却没人过来带他去。
这下刚一被松绑，几乎射箭似的一个箭步就要往茅房跑。
路他已经熟悉了，昨日白天去了好些次呢。
可脚下刚刚跑了两步，就忽的反应过来，也顾不得自己快要憋的爆炸了，瞪大了双眼，问张浩：“你刚才说什么？”
张浩打不痛快，但毕竟是楚峰的吩咐，冷哼一声：“我说你可以走了。”
小厮又惊又喜，差点儿原地释放，又是射箭似弹射出去了。
张浩招招手，叫来个仆从，叮嘱了一定要盯着让小厮用完茅厕尽快离开，自己则一刻都不想耽搁，立刻往楚峰的书房赶去。
楚峰却并不在书房里，反倒是躲在大门内给门子留的耳房里，凡有人进出，从这里能看的一清二楚。
小厮走出门来的时候，口中骂骂咧咧的：“楚家，什么狗屁楚家！还解元！我看少东家说的没错，肯定是舞弊来的！狗屁玩意！”
走到门槛的时候，一脚迈出大门，回头看了一眼悬着的牌匾，狠狠啐了一口在地上：“安平神童？我呸！咱们走着瞧，看看你这安平神童，还能不能安安稳稳地当这个解元！”
听到小厮如此骂骂咧咧，楚峰满意地点点头。
张浩去书房找了一圈，并未见到楚峰，一路问着仆从追过来，正巧看到小厮骂骂咧咧还啐了一口出门的景象，差点儿追出去打人。
楚峰从耳房里出来，一把拉住张浩。
“不必为此生气。”楚峰面色平淡，语气却不容置疑。
“先生，那小厮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你怎么还把他放走了呢！”张浩着急了，“现在他还心怀怨恨，回去了还不知道要弄出多少事情呢！”
楚峰挑了挑眉，沉声道：“我就是要让他弄出事情来！”
张浩惊得张大了嘴巴，嘴唇一张一合，却没能发出声音来。
这个小厮可是阻止了一大群士子污蔑他科举舞弊啊！这要是弄大了，岂不是……
楚峰却仍是面色平静，负手往回走：“走吧，先用早饭，一会儿还要去提学大人府上呢。”
张浩完全没跟上楚峰的思路，嘴唇又张了张，总算是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先生！无论是被人污蔑科举舞弊，还是被人调查是否有科举舞弊，都是能惊动朝廷的大事啊！”
楚峰抬起手，竖起一根手指，可脚下却不停，仍旧在往回走：“这是一件事，不是两件事。”
张浩不明白，但此刻眼瞧着楚峰并没有解释的打算，只能压着心里的惊异，老老实实和楚峰一家一起用了早饭。
吃过早饭，楚峰这才慢慢悠悠地吩咐：“备马！”
张浩心里着急，吃饭之前就已经吩咐下去了，楚峰这一吩咐，立刻就答道：“先生，车马已经备好了。”
楚峰看了一眼张浩，知道他心里着急，却并不急着解释，大笑一声走出门。
待到两人在马车上坐稳，看着张浩已经急不可耐，这才慢慢向他解释：“现在这局面，若是将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觉得我能算是全身而退吗？”
张浩点了点头，但又摇了摇头。
按他自己的理解，自然算是全身而退。但按照杜启辰昨日所说，留了这么一个可以供人捕风捉影的尾巴，自然就不算了。
“昨日我恩师回来，是打算让这事不必大事化小，而是牺牲自己，保我一个没有后顾之忧。你觉得，我能就这么看着吗？”
张浩对这个问题自然摇头：“先生绝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
楚峰点点头，叹了口气：“那你说，当下的局面，如何破？”
张浩挠了挠头，一时结巴起来：“这、这，退也不行，进也不行，那要怎么办？”
楚峰淡淡一笑，挑起车窗的帷帘，看着已经快要到提学府衙，这才说道：“进退不得，那就直接进一大步，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张浩还未能反应过来，楚峰已经撩开车帘，在马车尚未完全停稳的时候，就用手在赶车位的扶手上一撑，用力一跃，跳到了地面上。
也不等门子上来询问，主动大声开口呼喊：“今科解元楚峰求见，烦请通传一声！”
立刻有门子上来，隔着老远就道了万安：“楚解元，一大早就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楚峰故意放声大喊：“我来请求提学大人，务必详细调查今科秋闱舞弊之事！”
这一句话喊出来，把本来还有些打瞌睡的门子瞬间吓得打了个激灵。
科举舞弊？这可是会掉脑袋的大事，还得有一大把人把自己的官场前途都赔进去！
门子自然不敢有所耽搁，当即连滚带爬地跑去通传。
提学大人刚刚起床，尚在更衣，还自睡眼朦胧，忽的看到一个门子竟然不顾呵斥，硬生生闯进了他的卧房，一进来，就立刻砰砰磕头，口中直呼：“大事不好了！”
提学被这动静弄的格外心烦，狠狠拍了拍床：“出什么事了，快说话！”
门子慢慢抬起头来，小心地开口：“提学大人，大事不好了！”
“大清早的，什么大事不好了，晦气！”提学大人还大为不满。
门子坑坑巴巴开口：“提学大人，楚解元在门外求见，说是要来请您务必彻查今科秋闱舞弊之事！”
这一句话说完，门子总算松了一口气，像是滩烂泥似的瘫软下来。
提学大人却像是上了弹簧一样，腾一下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