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还是张浩眼尖,一眼就瞧出了两人这身衣服其实并不大合身,只是在不易察觉的地方做了些微修饰,看着还算合适罢了。
“这衣服确实不错,但那衣角是怎么回事?”张浩就这么开了口。
这下不止张浩,就是连楚天山都注意到了。
那分明是衣服大了一号,所以在衣角上稍稍收了边,手法着实还算精巧,却也摆明这衣服并非是他们两个人的。
楚天山脸色登时涨红了,却还是梗着脖子:“眼看着天气就要凉下来了,这衣服下面是要穿厚衣裳的,自然要做的大一些,你个柜上帮忙的你懂什么!”
张浩自然不服气,昂起头来:“我怎么不懂!我替先生在打理柜上的事情,那些富贵人家我也见多了,哪里有什么丝绸的衣服还要做大一号的说法,冬天里富贵人家都是穿皮裘的!”
楚天山一听,登时撇了撇嘴,嗤笑道:“皮球?我还肉球呢!什么玩意!皮球那是穿在身上的吗!没见识!”
大婶也跟着帮腔:“就是,平日里在家中也要穿丝绸衣服的人家,怕是你也见不到吧,都是这么穿的!”
这下就是连张浩都忍不住挑眉了,这楚天山怎么说也是读过书的人,怎么连“皮裘”二字都一时反应不过来了。
楚峰却只是端起茶盏来,自顾自用茶盖捋了捋浮茶,小口啜饮了一下,润了润嗓子。
抬起头来,看着楚天山竟然将目光集中到了他身上,这才笑着说道:“大伯,你上次读书,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楚天山不明所以,但楚峰气定神闲,风度翩然,将他本打算争吵的脾气全堵了回去,一时没了话,只能顺着楚峰的问话答道:“当然就是昨日。”
楚峰点点头,问道:“那想必大伯读的一定都是圣贤书了吧。”
楚天山仍是不知道该如何将话题重新引回去,只能点点头。
楚峰放下茶盏,笑道:“那就难怪了,不然我还要疑惑,大伯吃着我父母种田挣来的那些钱读了那么久的书,怎么会连千金裘的裘字都忽的想不起来了,想必是圣贤书读多了,不理世事了吧。”
这一下直接戳中了楚天山的敏感点,他当即原地跳了起来,像是被踩中了尾巴的猫咪。
他本意是要炫耀一番,先打压一下楚家现在的气势,也好自己主导话题,好将楚峰说服不要继续和孙亿石作对。
可没想到反被楚峰和张浩两人合起来狠狠羞辱了一番,当即开始发挥起了泼皮无赖的气势,也不管楚五七了,怒气冲冲找了位置一屁股坐下,张口骂道:“好你个楚峰!竟然连个一个外人挤兑我这个大伯,亏你还是个读过圣贤书的举子!我呸!”
楚天山张口大骂起来,可眼睛余光却还是瞟着楚五七。
眼看着楚五七脸色铁青,似乎是想要张口骂人,可随即又忽的变了脸色,将脾气压了下去。
顺着楚五七的眼神,楚天山看到了一脸平静的楚峰。
于是更加怒火中烧,恨不能立刻就将楚峰按倒在地,狠狠打上几拳。
最好能将楚峰那俊俏且招女孩子喜欢的脸庞狠狠打得彻底变形了才是,不然紫家那女孩子,一表人才又读过些书,给他做儿媳妇那可是正正好的人选!
“楚峰,你也不用给你爷爷使眼色!我一个成年男子,难道还怕爹骂我吗!”
楚天山腾一下站起来,大步走到了堂屋正中央,伸出食指来,将在场的所有人挨个指过去:“你们一个个的,背地里骂我难道骂少了?”
楚天河自然不可能任由大哥这样无端指责自己和自己的家人,当即也站起身来,走到楚天山面前:“大哥,你这是什么话,我们谁背后骂过你了?”
吴梦茹这个时候也帮腔:“就是啊大哥,你说话可得凭良心,我们什么时候背地里骂过你了!”
楚天山冷笑一声:“你们当然不承认了,可你们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总之你们背地里骂我的事情,我知道的一清二楚!”
楚五七再也忍不住了,“啪”地一声拍到桌子上,张口骂道:“老大!你不要在这里撒泼了!”
楚天山倒是当即委屈起来,指着自己的鼻子看向楚五七:“我撒泼?我撒泼?”
楚五七气的说不出话来,楚天山却更加变本加厉,狠狠冷哼一声:“对,我就是撒泼了!怎么着吧!”
楚天山看着所有人都不说话甚至脸色铁青,只有楚峰一个人,非但神色中没有丝毫不快,甚至仿佛还饶有兴致,像是在看一出好戏似的。
楚天山那心底本就不痛快的心思一下子就全都爆发了出来,他噔噔噔走到楚峰面前,脚下格外用力,站在楚峰面前时,甚至还故意挑衅地将双手抱在胸前,斜对着楚峰:“侄子,不是我这个做大伯的说你,你也该有点儿看眼色的本事才对!”
楚峰挑眉,看了一眼自己的父母和正要张口的楚五七,抬起手来,示意他们不必着急,主动站起身来。
楚峰的身材本就格外修长,自从考中举人之后,张浩特意为他准备了上等官靴,穿在脚上,比穿着布鞋时候平白又高了些许。
此时站在楚天山面前,竟然比他高出一个头还多。
哪怕楚天山是斜着身子对着他,却也完全不妨碍楚峰低着头能将楚天山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大伯,你是说,我应该像你一样,去找个富贵人家,看人家眼色过活吗?”楚峰不紧不慢地开口。
楚天山当即气的脸红脖子粗,却又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这个时候楚峰的大婶站起身来给自己丈夫帮腔:“你这话说的,莫说你现在只是个解元,尚未有一官半职,就是你将来连中三元,授了翰林,难道不也是要看皇帝眼色办事?”
“就是!”楚天山像是寻到了话头,接过来,不紧不慢地说道:“何况会试就得进京,你现在得罪了孙家,还想在京城顺利会试,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说到这里,楚天山像是彻底找回了气势,当即冷笑一声,说道:“但是这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话停到这里,楚天山得意洋洋,等着楚峰来求他。
可等了又等,却始终不见楚峰开口说什么话。
他只能抬头去看楚峰的表情,可谁料一抬头,见到的却是一脸似笑非笑模样的楚峰。
楚峰甚至还带着几分惋惜之意,关切地问道:“大伯,你这病,多久了?看过郎中了吗?郎中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