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舒再次醒来,是在病房里。
各种仪器的轻微滴答声告诉她,这并不是做梦。
头疼的像是要裂开,胃也是。
“应小姐,您醒了。”
是赵秘书的声音。
应舒的头往他那边偏过去,只见他彬彬有礼开口。
“您这些日子太过操劳,秘书室批您一个月的假期,这段时间,可以不用来公司。”
她淡淡听着,垂下的额发遮住眉眼。
这个假,说是一个月,估计是一辈子了。
应家想要的东西,厉十洲应该不会帮。
捷径没了,担子如山,她却松口气。
只是心里有块地方破了个口子,想到就生生发痛。
应舒视线微移,落在空空的一处,赵秘书想起厉十洲走之前的样子。
一身寂寥的男人垂眸看向躺在床上的女人。
她高,身量却纤细。
缩在被子里,是小小一团。
他有时在想,自己对她是不是有点太狠了。
但最终,厉十洲转身出去。
扔下句话。
“别告诉她我来过。”
见应舒恍惚,赵秘书赔笑脸。
“您歇着吧,下个月见。”
“不休息了,”
应舒看了眼时间,自己把针拔了,准备走。
“老爷子那边在等,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赵秘书想出言阻止,却不知道该不该抬厉十洲出来。
应舒察觉他欲言又止,转向他,淡淡道。
“如果小叔叔那边想要断掉的话。”
“您也不必费心打探我行踪了。”
赵秘书听着这些话欲哭无泪,他目送应舒离开,一时不知道自己是继续跟上去,还是回去找厉十洲复命。
好像不管哪条,都显得他像是一个笑话。
应舒赶回老宅,比杨兰给她定的要晚上快两个小时。
“老爷子都等发火了,怎么着,别以为自己现在是个红人尾巴就翘上天了。”
“要不是我上次给汤里做手脚,你还有今天?!”
杨兰越说越上脸,应舒见厉音音从照壁后面绕出来,掐了杨兰一下。
“你胆子肥了!”
她刚要怒斥,应舒清了声嗓子。
厉音音笑着经过,像是才看见她们似的停下,她温温柔柔开口,
“大嫂,你怎么还不去,老爷子念叨的厉害,说是非你的汤不喝。”
她面上笑意盈盈,说话也得体。
可在场的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厉音音在阴阳杨兰先前给汤里做手脚那件事。
各房面和心不合,表面都说的过去,背地里为了继承权暗流汹涌,小动作大动作不断。
应舒不欲与她多言,她莞尔,浅浅点头准备离开,走了两步,发现杨兰还没来。
而且脸色还变的很臭。
厉音音抚了抚手上玉镯子,朝杨兰笑笑。
“以后我们家和徐家联姻成功,大伯母可要多送点好的给侄女。”
“小时候您那么疼我,肯定不能一个镯子就把我嫁出去。”
杨兰气的手发抖,一向保养得宜的脸上气出岁月留下的纹路。
“你真当你跟徐家公子的联姻板上钉钉?”
“他跟厉三交好,怎么可能会跟你在一起!”
“那就是我的造化了,不用大伯母费心。”
厉音音面上笑眯眯,阳光给镯子镀上一层柔光。
衬得她好像个笑面菩萨。
杨兰则是气的差点要发火。
接触这么长时间,应舒知道,婆婆这人遇事一向挂脸,从她现在的反应看,不像是先前就和老爷子串通好敲打她。
而是她的所作所为被老爷子发现,老爷子趁机借题发挥。
打压了二房,又试探了她。
应舒心里对老爷子的警惕更上一层楼。
她走回去,若有所思的看向厉音音的手腕。
“婆婆,这到底是怎么了?”
杨兰气不打一处来,她咬牙切齿道,
“老太太说我的嫁妆镯子好看,要添给厉音音。”
“那女婿还没个影呢,一天到晚的嫁妆嫁妆。”
看着婆婆气不打一出来的样子,应舒突然意识到这是个借力打力的好机会。
“您不是讲我得脸吗,我这就去给您争个更好的。”
“你最好是。”
杨兰不疑有他,只当是应舒这个儿媳妇不知道自己要被踹了,还在这给她献殷勤,
不要白不要。
应舒理了理外套,从一旁佣人手里接过补药,进去老宅。
出乎应舒预料的是,她这次迟来,老爷子并没有发很大的火。
而是盯着她看了很久,久到端着补药的手开始颤抖。
“不讲讲迟来的原因?”
他看似和蔼的问起来,眼神里的压迫感却分外逼人。
到底是老虎做久了,突然装起好人来,还是漏了马脚。
应舒一边要讲,一边要维持手里的平衡,她实在没有这力气。
在她想咬牙坚持端着的时候,突然想到厉十洲的话。
骨头硬一点。
应舒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勇气,她把补药端到老爷子身前,退回去,不卑不亢开口。
“今天我跟小叔叔出去,和徐家兄妹有个饭局。”
“谈了什么,展开说。”
年老却依旧锐利的目光钉死她。
“徐家要把画展相关的所有项目开发权都给厉家开发。”
应舒如实说完,老爷子突然笑起来。
汤都多喝了两口。
“是个诚实的孩子。”
他看向垂手站在一旁的应舒,状似奖赏般开口。
“你家是城建相关的,不如我把这个项目的外包分给你。”
心里费力盘算的一切,突如其来砸下,
看着老爷子一张一合的嘴,应舒脑海中莫名浮现那天,厉十洲云淡风轻的跟自己说,
那些人问起来,有什么说什么。
全都在他的算计里。
从某种程度上,厉十洲是个合格的交易者。
她给了他“定金”和“尾款”,哪怕掰了,他也给到了先前他们说好的一切。
她突然有点悲哀的发现,厉十洲在的时候她怕他的恶劣,他走了,她才念起他的好。
自己真是犯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