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打开,灌进呼啸冷风。
小女人的声音从身侧传来,轻轻的,但却坚定。
像把钝刀,割进去后知后觉的疼。
应舒毫无留恋的下车,不想去看自己忤逆他后,厉十洲脸上会是什么神色。
寒风怆冷,她纤细的一抹在路边摇摇欲坠。
厉十洲没有吩咐开,赵秘书没敢走。
直到应舒上车,他才胆战心惊的发动车子。
“您还回旧居吗?”
“不去了,去公司。”
这一路,厉十洲都没再开口。
应舒坐上出租车后,感觉身体像是被风豁开一个口子,哪怕车里暖气开着都冷的厉害。
厉十洲自尸山血海归来,对她如此,恐怕是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可她虽然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但他那样对待自己,她的心里还是很难过。
她感觉自己和厉十洲,这下怕是要掰了。
窗外风景萧瑟,梧桐叶落了一地,平添衰败。
徐冉孤把视线从外面收回,看向坐在厉十洲原来位子上的徐皎皎。
“厉柏林先前说要追你踹应舒?”
“对啊。”
徐皎皎把玩厉十洲扔下的打火机,模拟他抽烟的样子。
徐冉孤的眼睛若有所思的眯起,
奇怪,那为什么听厉十洲的口气,厉柏林好像每夜做新郎?
“你不觉得奇怪吗?感情那么好还出轨?”
“这有什么奇怪的,咱爸不还…”
徐皎皎口无遮拦,对上徐冉孤警告的眼神,悻悻闭嘴。
“那个事情,我们发誓要烂在肚子里。”
徐冉孤不想在这个话题多说,
“你是不是很想见厉十洲,哥哥这有个好办法。”
“跟我就别拽你表面那一套了,快讲。”
“厉十洲向来吃硬不吃软,你刚刚桌子上就差倒贴了,太廉价。”
“给他制造点困难,让他知道,你才是最好的。”
“损我半天,有话快说。”
“暗地答应厉柏林,给他看看有你帮助的厉柏林会威胁到他,到时候你再谈条件跟他在一起不就行了。”
“绕来绕去,你不就是想整应舒那死出。”
徐皎皎把打火机一抛一扔,收在口袋。
“我答应你,你也要答应帮我拿到冠军。”
“而且哥哥,应舒最近过的也太舒服了,你让徐秘书抓紧点。”
徐皎皎自应舒走后,逐渐江郎才尽,他们私下找过不少风格类似的画手,来维持她所谓的大艺术家排面。
徐冉孤不以为意。
“你是我妹妹,那是自然。”
应舒坐在车上,逐渐缓过劲,眼下不能耽于和厉十洲的纠葛,她现在要紧的是找到姐姐的线索,跟妈妈联络。
这点盼头,好歹能让人看到点微茫希望。
为了从妈妈那边获取更多消息,拼凑出当年姐姐的行动轨迹,应舒思前想后,还是打通了应西山的电话。
她鲜少主动致电,应西山接通后劈头就问。
“是不是项目的事情有消息了!”
“嗯。”
“今天我陪厉十洲去参加酒局,徐皎皎的画展是全部外包给厉家承办的。”
听到这,作为厉家老丈人的应西山心里一喜,上一批厉家的外快差不多快消化完了,自己出去赌钱又输了不少。
刚想拿应舒亲妈出气要挟要挟,谁知大买卖自己找上门了。
出于慎重他让应舒见面谈。
“这不太好吧,老爷子那边点名要我去照顾。”
应舒假意为难。
“坐出租车回去像什么样子,你可是豪门太太!”
应西山见应舒现在今非昔比,在吃人都不吐骨头的厉家居然还能爬到现在这个位子,他立即打起算盘,生怕她攀上更硬的靠山把她妈这个唯一的软肋夺走。
趁她羽翼未丰,赶紧拴牢靠了,不然万一翅膀硬了,他什么油水都捞不着了!
他连忙趁热打铁,“你快下来,爸爸开车送你回去。”
车外路过一片商业广场,不少父母都带着自己的孩子出来散步,看着那些家庭洋溢着幸福的脸,应舒心头一阵凄凉。
应西山的嘴脸让她恶心,但现在没办法,她还要继续周旋,虚与委蛇。
她就在那片商业广场下车,应西山难得车来的很快,应舒身体不舒服,慢慢走去。
他电话里不耐烦催促,
“厉大少奶奶,快点,别太拿乔。”
完全不该是一个父亲该说出来的话。
应舒坐上应西山的车,应该是刚开出来,车里暖气都没有。
她一点也没有和他周旋的想法,单刀直入。
“我要见我妈。”
“等我拿到项目开发权,到时候一起吃饭。”
应西山见不到荤月星之前,根本不可能撒手。
应舒心下冷嘲,面对这样一块大肉饼,是机遇也是挑战。
对应西山是这样,对她也是这样。
她提出了之前从未有过的要求。
“我给你拿到项目开发权,必须让妈妈出来住疗养院。”
“父亲,你不答应也得答应。”
应舒目光盯住后视镜,眼底有种事情都过去,歇斯底里的狠。
心里的火气正没处发泄,她笑容勾起一抹奇异的弧度,嗓音依旧轻柔,
但落在应西山耳朵里,这个商场摸爬滚打多年的老狐狸头一次在这个一向唯唯诺诺的女儿面前犯怂。
“趁现在我还能心平气和好好说话,您应该抓紧机会,过去你对妈妈做的事情,我心里都有一本账。”
“别等到时候,大家都弄的不好看。”
话说到这里,已经近乎图穷匕见。
应西山脸色惊疑不定,本来应笙的话让他揣测应舒在厉柏林那边地位不稳,需要用那种手段来稳固,可她现在的话,让他不得不审视起来。
应舒被他盯的嫌烦,应西山虽然也是好车,但平稳性远不如厉十洲的,路况颠簸,她有些晕,本就翻江倒海的胃子让她哇的一声呕出来。
车里的味道一时间不太好闻。
应西山刚要发作,突然意识到什么,他脸上立即变换神色。
“小舒,你是不是,有了?”
试探的眼神从后视镜反射过来,应舒心里烦闷,忍不住吐了一车。
“要不要去医院。”
应西山立刻狗腿起来,如果应舒这个是孕吐,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肚子里有厉家的长房曾孙,这对厉家这样庞大的家族该是怎样一件重要的事情。
一时间,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有些发抖。
应舒拿矿泉水漱口,冷眼看应西山眼神变换。
应西山想的是什么,她可太清楚了。
但她现在手里也没有把握能拿到部分开发权。
徐家不给自己添乱就不错了,根本不可能会帮。
本来厉十洲那边答应好,现在估计也是镜花水月,如今她和厉十洲刚刚冷战闹掰,按照他们的性子,谁也不会低头。
承诺给应西山的全是空头支票,只有拿怀孕拖一拖了。
思及此,应舒不想跟应西山再拖延,冷脸要下车。
“我说的事情不是和你商量,是通知。”
“现在需要看脸色的人,不是我,是你。”
她合上车门,淡淡朝应西山道。
这时候距离离厉家没有多远了,她下来,慢慢走着。
身后一声汽笛,吓她一跳。
赵秘书从一辆宾利上下来,朝她礼貌颔首。
“应小姐,请上车。”
“我不上去。”
应舒裹了裹大衣,冷淡转头。
“应小姐,”
赵秘书追上去,好声好气的试图拦着。
“我的祖宗,咱车也换了,司机就我一个,您上车吧。”
应舒闻言,看向后面那辆车,宾利车窗玻璃颜色偏深,她看不清楚人。
“我不上去,谢谢你的好意。”
北城的冬天外面很冷,应舒刚刚吐过,身子还发虚,她准备走,赵秘书欲哭无泪,这一趟是他擅作主张出来的。
他不知道包厢里发生了什么,现在两个人的态度都很奇怪,一个不理一个的。
往日脾气温柔的应小姐居然会对厉总说那样重的话。
放在以前,估计都死八百遍了。
结果现在,厉总非但没对她发火,还能让她完好无损的下车,自己去公司。
现在好了,阎王爷在公司发大火,自己好不容易找个机会逃出来了。
他找到应舒,想要她回去说几句软话,让厉总消消气,公司里大家也都能喘口气活下去。
谁知应舒不为所动,清凌凌一双眸子看他,
“小叔叔在公司都在骂谁。”
赵秘书硬着头皮,发现自己的拙劣谎言被识破,厉十洲回到公司并没有发火,而是把自己关在总裁办公室里,他想尽办法都不出声,
直到,厉柏林这个冤大头伤刚刚好,就走进了办公室,里面叮铃桄榔一通响,赵秘书不敢仔细听,连忙跑出来。
“你的未婚夫,厉柏林。”
他大气都不敢出,
“那我更没必要去了。”
赵秘书突然觉得,自己像一个小丑。
气氛僵持不下,应舒眼前一顿发花,站在前面的赵秘书都摇晃成几道虚影,这个感觉让她很不好。
“应小姐!应小姐!”
在她晕过去前,看见的不仅仅是赵秘书焦急的脸。
好像还有,一个挺拔高大的身影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