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几天,终于想出了一个法子:在他回二门的路口等,这样我就可以见到大爷了。
杏儿得知我这个想法,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甚至跪下来求我:“姨娘,你怀了身子,站在路口吹了风可不得了。”
我下定决心了,九头牛也拉不回,杏儿见劝不了我,只好备了披风扶我去路口。运气很好,站了一刻钟,我看见大爷在黄昏的霞光中走来,高兴地向他招手。大爷见了我也很意外,问了几句孩子情况就让我回去了。我请大爷到屋里喝茶,大爷推辞还有事就走了。
回到屋里,我忍不住落泪。杏儿劝我不要多想,说不定大爷真的有事呢。
“真当我是傻子哩,难道我不知道他们当我是生育工具吗?这个我进府前就知道的,只是如今我真喜欢上大爷了,我也不过分,也不逼他来,就那么站在路口看他一眼,跟他说上几句话就满足了。”我摸着隆起的肚子,笑着说道:“估计生了孩子想见他就难了。”
杏儿听我这么一说,哭得好像死了老娘似的,泪水怎么也抹不干。真是傻杏儿,这有什么好哭的。
每天的晚饭我都早早吃完,让杏儿扶着我去路口,免得大爷走过去了。大多数我都能见到大爷,我也不在乎他的冷面孔,叽叽喳喳地说上几句,就够我乐上一晚上了。
回到屋里,我就迫不及待拿笔画起来:着锦衣的大爷,微笑的大爷,玉树临风的大爷,一笔笔仔细画着,都是面对着人,而自己只有一个寥寥几笔的背影,顺手在画纸下面空白处写上这天的感受。
有时等到天黑,都不见大爷,我就很难过,在纸上写了一遍又一遍大爷二字,将自己的心里话写上去。
王夫人听说这些事情,也只叹了口气,让妈妈多加小心,由我去了。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我快临盆前几天,我脚肿得厉害,实在站不了。我就把画纸收起来,装订成册,时不时拿出来看,眼泪忍不住落下来。
17
一天夜里,我做了一个噩梦惊醒过来,心口怦怦地跳得厉害。事后只记得自己躺在一片血海中,隐约听到几声婴儿的哭声,还有旁人的笑声。
我觉得这不是个好兆头,第二天就支使两个妈妈出去,把细软收罗起来,也有一小堆了。我来了快一年,姨娘的月例是五两银子,点了点竟有五十两,还有王夫人给的一些首饰衣服,拿出去也能换不少钱。
我打包好,唤杏儿进来,把梦中的事告诉她,叫她把这个包裹捎给我爹,又把桌上的一小包银子递给她:“杏儿,你我主仆一场,我恐怕等不到你出嫁了,这十两银子就给你添嫁妆了。”
杏儿哭得不能自已,死活不要银子。我硬塞到她手里,让她赶紧出去给我爹捎东西去,带我爹的亲笔信回来。不是我小人心思,实在是这么多贵重东西,够普通人过上十年八年好日子了。
杏儿的办事效力极快,下午就回来了。她拿出一封信来,我打开一看,那熟悉的笔迹就是爹写的。信中爹爹说他很高兴,看到我寄这么多好东西回来,还说他讨了一房小妾,也有五六个月了,我很快就有小弟弟,让我日后有东西只管寄回来,家里的花销也大了。
我看了久久不语,爹爹信中竟未问我一句过得好不好,泪水顺着脸庞滑下来。杏儿忙问我怎么了,我摇了摇头,把信折了起来。爹爹有人照顾了,从此我也没什么好牵挂的了。
过了两天,中午我刚睡醒,就觉得腹中一阵疼痛,低头一看裤子溢出血来。杏儿吓坏了,忙扶我到床上,又要跑出去喊人。
我喊住她,把枕头的画册拿出来,交给她:“把这个给大爷,让他同意把孩子抱给王夫人养。”
杏儿应下,拿画册塞进衣兜里就要退出去。
“等等,你回来时把王夫人叫来,我有话跟她说。”我终是不放心,又喊住杏儿交代一下。
17
院子里人来人往,两个妈妈安排人手准备接生的东西,看得我心慌慌的。这时接生婆也来,检查一会跟我说不要怕,胎位正着,现在还不是生的时候,让我该吃就吃,该喝就喝,生时才有力气。
王夫人也来了,我拉着她的手,跟她说了梦中的情景,把孩子托付给她来养:“夫人,孩子养在你屋里,妾身才能死无牵挂。”
王夫人听了面色变了下,勉强笑着说:“傻姑娘,这只是个梦,你不要多想。孩子这事我答应你了。”
我肚子一下子疼得很厉害,接生婆进来看了下,说是时候了。王夫人让接生婆好生干活,带着丫鬟出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挣扎得浑身无力,终于听得一阵婴儿的啼哭声,接生婆笑着说:“恭喜姨娘,是个小公子。”
我很开心,杏儿进来了,我问她大爷在外面吗?
杏儿摇摇头,笑得比哭还难看:“大爷在外书房,他答应姨娘了,也让我来照小公子。”
她瞅着旁人去忙小婴儿的事,没人注意到这边,凑到我耳边小声地说:“一会有人端吃的来你不要吃。”
我听了脸色大变,正要开口问,夫人身边的妈妈端了一碗东西过来,笑眯眯地说:“姨娘辛苦了。这是上好的参汤,喝了补身子。”
我推辞不想喝,想叫杏儿过来拿走,扭头一看屋里的人全被另一个妈妈赶出去了。她直接掰开我的嘴,一碗汤直灌进去。
我觉得肚子好难受,下身流出好多好多的血,又惊又怒:“妈妈,你这是干嘛?我不想死!”
“姨娘莫怪,这是大爷的意思。本来夫人想留着你开花散枝的,可大爷心疼少夫人,不肯留你。”妈妈伸手盖上我的眼睛,叹气道:“姨娘放心去吧,夫人会照顾好小公子的。”
我想说话,却说不出声来,晕死中只听到杏儿的哭声:“姨娘你莫要死呀!”
啊,这多情的郎君,是别人的蜜糖,却也是要我命的砒霜,来生再也不愿当别人姨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