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衍没管宋景的话,反之对那轿辇有了莫大的兴趣,而看着纱帘被微风吹拂着,甚至露出了些许缝隙,他隐约看到了坐在里面那谪仙人的嘴鼻,下颚轮廓分明,但也只是那倏然之间。
也不知是为何,赵衍看到那轮廓之时,脑海里闪过的一丝回忆,像是碎片,一闪即逝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他奇怪了下,却也没有那么在意,眨巴了下眼睛,笑容瞬间愈发强烈,他的那股阴邪,宋景感受得到,心中顿时生起了担忧。
“那个就是御华君顾琛瑶了吧?”
“你想做什么?还不给我离开这里?省得我抽你!”
赵衍摆摆手,本来想继续说什么的,但是转眼间却看到了混迹在人群里,那很是起眼的锦衣华服的曹喻,顿时失去了笑容,转而阴骘了起来。
“曹喻!你给老子回来!!”
说罢,宋景是拦都拦不住,直接叫赵衍冲进了人群之中,霎时不止是人群哄乱了起来,孩童都被这忽然的变故吓得哇哇啼哭,马队也开始因为赵衍和曹喻之间的追赶而变得不再秩序。
宋景看着这乱糟糟的场面,不由得握紧了双拳,“这个赵殊途,还真是对得起自己泼皮的尊号!你们几个,还不快先引着马队去撷露殿?”
“是!”
宋景自己拎着佩剑追了上去。
撺掇在人群中的曹喻显然露出了小人的奸笑,这人就是一直看赵衍不爽,变着法和他作对,这回还抢走自己最爱的梨花酒,简直是踩了他的雷。
“曹喻!该死的,你被老子抓到你就可以升天了!”
赵衍丝毫不顾现场的混乱,一脚踩着一位壮硕青年的肩膀,猛地轻功一跃,一脚横踢踹了曹喻一脚,半点不留情面,甚至直接唤出了自己的佩剑,往曹喻身后刺去。
曹喻因为被踹,重心不稳,猛地一下把一整坛梨花酒全部抛了出去,赵衍看见,瞬间伸手把梨花酒隔空夺了过来。
而那剑身近在咫尺,怕是只有几寸便可直穿曹喻的身体,正当赵衍勾唇冷笑觉得要得手之时,倏然间,轿辇中一抹白蓝谪仙的身影忽而闪出,迅雷不及掩耳,赫然用自己的履云靴踢翻了差点要刺中曹喻的剑。
并且,毫不留情地,把赵衍的剑粉碎成了废铁。
曹喻见势窜逃,成功脱身。
随着“噼里啪啦”几声,废铁落地的声音,毫不保留传到了赵衍的耳朵里,他看着眼前的景致,又看着横空飞出来的这抹蓝白,眼神凛冽了一番。
“你这厮!我的剑你都敢!!”
气恼之余,也顺势抛出了自己的梨花酒,重重地要往他身上砸去。
但对方似乎冷淡不屑,一个挥袖,梨花酒整坛破碎,自然而然里面的酒水也洒了出来,一个不甚,酒水沾上了他的衣袖,“嘭锵”一声酒坛碎裂在地过后,他的衣袖滴答滴答的,正散发着让赵衍为之着迷的梨花酒香。
赵衍瞪大了双眸看着自己的酒,愤愤盯着他,喝道:“白幽灵!装什么大侠?又毁我剑又摔我酒,你胆子可真是有够大啊!”
顾倾微微抬眸,他的双睫绵长且浓密,灵动的双瞳闪动着琉璃一般的光芒,透着对大千世界的冷淡,他的肌肤透着光泽,眉眼如画,棱角分明,像是画中谪仙,不似现实之人,白衣黑发半束青丝,此时此刻的清风似乎只是为了他而搅动,如此风仪恍若神明降世,超脱世俗。
他的眼神漠视着,看着眼前这一抹墨色,再看了眼自己的衣袖,透着不齿与不屑,轻轻一挥,淡言:“脏了。”
赵衍不可置信看着这眼前趾高气扬的人,不由得叉腰冷笑,“脏了?那是我的酒!谁管你的衣袖?你赔不赔?你可知道我是谁?”
顾倾依旧冷漠如霜,瞟了一眼赵衍那架势,他丝毫不怵赵衍,反而看赵衍像是在看什么小丑似的格外轻蔑。
“宵小无赖之徒,不配同我对话。”
“好家伙,还是个自以为是的白幽灵?看老子今天不揍死你我……”
赵衍抡起拳头就想上去揍人,但是却被宋景眼疾手快掐住了手腕,还用了超级大的气力压制住了赵衍的拳头,甚至还附赠了他一脸鄙视的表情。
赵衍看着宋景不向着自己,顿时疑惑,“宋竞微,你几个意思?”
“你可以去死的意思。”
说罢,宋景放开了赵衍,缓缓走向顾倾,看着顾倾的背影,微微对着顾倾颔首行礼,轻言道:“御华君请恕罪,此番失误,宋景全权负责,还请御华君莫要气恼,福泽宛阳。”
赵衍有些意外,顿时双手环胸盯着那谪仙的背影,直到他再次转眸,赵衍才仔细打量起来他。
原来就是坐在轿辇里的家伙……
顾倾对着宋景也很客气,也回了个礼,道:“太子高风亮节,此事与太子无关,没必要担待。”
他阴骘地看了一眼站在宋景身后打量自己的赵衍,又道:“心术不正纨绔无赖之人,太子或许可以不结交。”
“你大爷的你这是在骂谁呢?看你衣冠楚楚的还是仙家人,说话还真是一点都不干净啊?”
顾倾不屑,只道:“还好,起码听得懂人话。”
说罢,顾倾一跃而上,又端坐回了自己的轿辇,马队也没有管宋景归不归队,直接往撷露殿的方向前行。
“喂喂喂!我的酒!还有剑!还有曹喻!!好家伙欠债还不还了是吧?看我怎么收拾……”
“你还没有闹够?”宋景悠悠地在身后飘来这么一句不冷不热的话,但是好似,没有那么气恼。
赵衍蹙眉转眸看着他,他执剑环胸走上前盯着自己,又看了下仪仗,冷笑了下,“不过,竟然真的有人,可以降得住你?”
赵衍迷惑眼神,然后冷笑,“宋景,你在开玩笑?降住我?”
宋景勾唇,搭了搭赵衍的肩膀,“劝你少招惹昆吾的人,尤其是御华君,他的修为高你不止一点,何况人家还是正派仙道,你?你和毛寒子学的都是什么?邪魔外道,再继续下去,我看谁容得下你!”
说罢,宋景也不管他,就摇摇头一脸无奈地走开了,跟着大队一起去了撷露殿。
赵衍呵笑,双手的动作变得格外多,还对着空气乱指画,尤其看着一滩无辜的酒水,他更加觉得来气。
“那白幽灵,是正派了不起?”
九五猛然闪现,站在赵衍身边,低眸看了眼那滩酒水,面色冷漠,“世子,阁主想要见您。”
听到这话,赵衍反应过来,顿时肃穆地看着九五。
指了指那边渐行渐远的仪仗,一脸咬牙切齿,心中默默一句“给我等着”。
然后也没有多问九五什么,他便赶去了浮生阁。
浮生阁坐落在距离皇城最近的山林之中,这片山林是皇家人工修筑起来的,并非天然,而矮山脚下有寺庙,香火鼎盛,反观在山林之巅的浮生阁,犹如占星台一般的存在,却显得孤寂又荒无人烟。
浮生阁还是富丽堂皇的,因为当朝皇帝与毛寒子相交,感情甚好,还对他修炼的术法持认可态度,所以就算赵衍是质子,在宛阳城里又如此名声败坏,皇帝依旧纵容着他,甚至还对他恩宠有加。
赵衍晃荡着自己腰间的银铃叮铃铃地踏进了浮生阁,入眼除了华贵,还有的便是翻滚着冒着雾气的液池,液池之上天窗之下,高高悬浮着无时不刻在运作的璇玑,璇玑通体澄澄发亮,周身闪耀着鎏金的色彩,说是仙气也不尽然,反而璇玑的运作,还透着一股邪肆的气息。
赵衍看着璇玑转动,不为所动,他看惯了这十几年如一日只会这么运作的璇玑,没什么感情,也不觉得震撼,只是略过,走到了殿后。
深入时,看到了负手站在一旁,正对着编钟的一素衫老者,他白发苍苍,但依稀可以感受到他所传递出来的灵力和足以威慑的气息,赵衍勾唇,微微躬身行礼。
道:“弟子见过师父。”
老者一手,正握着敲击编钟的钟锤,听到身后的动静,他微微转身,侧眼看着赵衍,眼神凛冽,猛地一挥手,一股阴邪的灵力疾风般往赵衍身上袭去。
赵衍反应迅速,立马纵身一跃,瞬间在空中翻身,避开了毛寒子的那道阴邪。
“师父,这回又是哪家的权贵来给您告状?是曹喻他那当尚书的爹,还是高久鸿那做丞相的爹?还是……说我偷看了那姑娘洗澡的那个爹?”
听他依旧这般戏谑,俨然泼皮之性,毛寒子也是无奈,只是这么盯着他,启唇沙哑道:“若非你可以修得寂心诀,老朽都要怀疑,你小子是不是当真这幅烂泥扶不上墙的泼皮模样。”
赵衍不过勾唇浅笑,还摊手一脸的无所谓,“其实师父,我还是觉得寂心诀和是不是真的无赖没什么关系,有点能力的人都能修炼不是吗?我这辈子就这样了,肯定改不过来。”
毛寒子冷笑,缓缓放下了钟锤,走向了茶台。
“你以为,寂心诀只是简单的清心术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