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衍颦眉,看着顾倾一脸正色,摆摆手道:“血符也分种类的,你以为血符很好驾驭啊?还不得用自身灵力操控,稍有不慎就会走火入魔的,我很少用血符的。”
顾倾的眼神顿时犀利了起来,直勾勾盯着赵衍,嗓子愈发低沉了起来,“你用血符反噬邪物的时候,也是用自身灵力在支撑,你到底修炼到哪个程度?”
赵衍眼神瞬间闪躲起来,还伸手挠了挠自己的后脖颈,有点不耐烦。
“还从没有人老问我这种问题,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顾倾,别了吧,我又没事儿你老问那么多干嘛?”
顾倾轻轻叹了口气,但不明显,本来想继续说点什么,但是看着赵衍那副样子,就又咽了回去。
“回撷露殿。”
“回去干嘛?你有什么发现了?”
“回去再说。”
撷露殿。
“皇子皇女夭折,一开始并没有得到重视,对吗?”
赵衍轻叹了口气,随即转身就这么随意在软塌上瘫下去,道:“从古至今,皇宫夭折的孩子数不胜数,现在自然没有那么引起骚乱,而孩子暴死,顶多就去做法驱驱邪,还能怎么办?要不是真的没办法,那潘妃的情况你也是看到了,不然你们昆吾的人怎么会被请到这儿来?”
顾倾看着赵衍在自己面前的随意,凛冽道:“端正。”
赵衍本来翘着腿的,差点鞋子都给脱了,但是被顾倾冷不丁丢过来这么一句话,他看了一眼顾倾的眼神,也就无奈了下,才坐直了身子,但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看着赵衍坐直了,顾倾才继续道:“摄魂识,不入世,针对的还只是襁褓婴儿,又与魔族有关,倒有些像……”
赵衍看着顾倾在思考,双肘撑着大腿,一边打量着他,“像什么?”
“豢养。”
赵衍一怔。
他修习外道,其实已经和魔道靠近了不少,自然懂一些禁忌的东西,用婴儿魂识豢养魔物以滋养其更加强大,此举毫无人道却也千年不衰,听师父说的也是,即使魔尊禤烨被封印了,魔族不再有机会大肆为害人间,也无法彻底阻拦魔物的滋生。
毕竟,这世上,有人,便会有魔。
“宛阳城里谁会这么黑心肝啊?”
赵衍摸了摸下巴思忖着,很认真在回想自己在京城这么多年接触的那些形形色色的人里,可否有这么个可疑的人物。
顾倾缓缓端起了面前的青瓷茶杯,淡淡抿了一口茶,双瞳一张一合之间,便像是看透了世间凉薄。
“我让韩吉给我查的不知道结果怎么样了,都有谁那么不要命,敢我和赵殊途一个样儿?”
正当他们在好生思考的时候,青蓝疾步走了进来,对着顾倾微微行礼,道:“御华君,是京兆府的韩校尉,说是有事,要找赵世子。”
顾倾看向了赵衍,眉梢微挑。
而赵衍当即站了起来,腰间银铃顿时晃荡得厉害,声音也愈发悦耳,他露出了喜悦的笑容,指了指青蓝,还一边走过去道:“韩吉人呢?白幽灵,快点,应该是有消息了。”
他小跑了出去,顾倾却不慌不忙。
等到跑到前院,撷露殿大门外是列着韩吉手底下的云骑卫队,但韩吉抓来的人,却让赵衍看到了,就觉得很是疑惑。
“世子哥哥。”
赵衍蹙眉,眨巴眨巴眼睛走过去,指了指被韩吉揪着衣裳的人,问韩吉道:“我不是让你去查东西的吗?你抓他来干嘛?”
韩吉看着瑟瑟发抖,还对着赵衍表现得一脸无奈的男人,道:“是他,他用鬼符箓,他也用邪道。”
“啊?”赵衍奇怪了下,走近了下他,环胸上下打量着那人,问道:“杨丰愿,你们杨家家训,不是典德重道吗?你又是哪儿来的鬼符箓?从谁那里学来的邪道?”
“哎呀。”杨丰愿无奈地撇开了一直死死揪着自己衣裳的韩吉,对着赵衍无奈道:“殊途啊,我可没有那么大胆子啊,敢这么做。”
“那韩吉怎么说你用鬼符箓?韩吉不会撒谎的。”
“啊这……”
韩吉脸色凝重道:“我亲眼看到你使用鬼符箓,而且你身边,也有孩子。”
“哎呀不是不是,韩校尉,你是真的误会我了,我真没有,我也不是你想象中那样的人。”
“世子哥哥,我是真的看到了。”
“我真没有!”
“诶等等等等等……”赵衍拦在了他们中间,先是拍了拍韩吉的胸口示意他冷静,然后转眸看着比自己矮一丢的杨丰愿,道:“他说看见了,就应该是有的才对吧?”
“殊途,大家同在太学听课这么久了,不过这几天因为要祈福的事情放了假你就忘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了吧?”
赵衍看着杨丰愿,听着他委屈巴巴说这些话,手脚还习惯性比划着,就是敷衍着点点头。
杨丰愿的年纪和顾倾一样,比赵衍和宋景都大,其实典型的就是那种弃之较可惜,养之无大用的世家子弟,父亲战场牺牲,但他家中有做诰命夫人的老母亲,还有一个小小年纪就在战场战功赫赫的将军弟弟,为人还算低调,而且懂得推拉,生活中也不容易得罪人,因为学习没有那么出众,和赵衍走到了一起,是太学里除宋景外唯一肯和赵衍亲近的子弟。
“那你干嘛了你倒是说啊杨大哥。”
但见杨丰愿委屈了下,低眸显得还有点心虚,声音还压低了下道:“我是看见了那鬼东西,所以才用符箓的,你忘了吗?那是你给我的符箓呢。”
“我给你的?”仔细想赵衍才想起来,“哦,上回让你去茅厕里整曹喻你没敢去的,嘶~~不过,你看见啥?”
“殊途,很恐怖很恐怖的,我本来是想去隔壁巷子找福婶买他们家凉糕的,可是没想到却碰上了那么个东西……”
据杨丰愿讲述,买凉糕,然后遇到苏皙棠,闲聊几句,还打算一起吃凉糕,而福婶家里前些日子刚生了个孙女儿,因为和杨丰愿关系不错就抱出来给他看了看,但不曾想碰到一团黑物,通体萦绕的都是邪气,大白天的那么压抑也就算了,却还直直地对着福婶的孙女下手,本来杨丰愿怕得要死,但是苏皙棠提醒他可以用鬼符箓甩开魔物,所以杨丰愿用了当时赵衍给他的鬼符箓,好死不死,被韩吉当场抓到。
“事情就是这样,我真不是什么可疑之人,我也做不出来那些事情啊。”
赵衍听罢点了点头,不过他也觉得奇怪,就问道:“诶?那为什么苏皙棠会在那儿?他没在太子府服侍宋景,跑那犄角旮旯去干嘛?”
“他说是恰好经过,因为福婶那边的近路,到岫玉斋很快。”
切,多半是宋景这家伙,又嘴馋想吃岫玉斋的龙须酥吧?
“只是一天,人命两条,而且魔物并不避讳我们。”
顾倾两袖清风轻步而来时,在场的昆吾弟子都齐齐躬身行礼,赵衍往后看过去,他依旧是那般云淡风轻,宛若云开月明,可在赵衍的眼里,一样不近人情。
“所以呢御华君,你的想法是什么?大胆说出来。”
“生祭,豢养,专挑未能正常行路,尚在襁褓中的孩童。”
“是不是我们除祟的动作实在太大了,这事情未免太巧合,刚抓了魔物,隔天就闹人命,是不是他们急眼了?”
顾倾瞟了一眼赵衍,好似在看一个白痴,但是也不说什么话。
杨丰愿傻愣愣站在那里死死盯着顾倾,整个人都定住了,什么反应没有。
赵衍拍了下他的脑门,“你干什么?眼珠子都掉地上去了,有那么好看吗?”
“不是,我我我,我是第一次看到活的昆吾仙人,还,还是御华君,我紧张!”
赵衍翻了个白眼,呵笑了下,走过去揽住了杨丰愿的脖颈,“瞧你这点出息,顾倾不也就是个人吗?还没飞升呢,没那么神。”
“城中还有谁修炼邪道?”顾倾问韩吉道。
韩吉正了正身子,对着顾倾恭了恭身,道:“我们搜查也没能搜查出什么,帮世子哥哥调查也只是揪出了几个地痞混混,至于这位杨公子,宁可抓错,也不放过。”
“我倒是可以作证,全宛阳城,那些符法外道,就数殊途和毛寒子阁主最为擅长,而且是人尽皆知,城中就算有修士也都是修正道的,没人敢轻易去碰那个,我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皇上会容许你这么干,反正啊,要在城中找和殊途一样的人是不可能的。”
其实顾倾自己也对赵衍有了新的看法。
他在京中的风评如此之差,到哪儿都是过街硕鼠的存在,可为何在皇帝的面前,显得如此不同?皇帝不至于是昏君,不会分不清什么人该重视,什么人该远离,但对赵衍的态度,他看得出来有些不一样,对赵衍的纵容也到了一个程度,难道是赵衍本身就不像京中百姓说的那般不堪?还是有另外一副面孔?只是针对的人不一样罢了。
“皇帝没有明令允许大肆修炼此道,所以就算碰了的人,也不敢随意声张。”
赵衍点了点头,“是这么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