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每天都想冬眠2025-06-12 10:077,757

02.

我跟顾彦修的孽缘可以一直追溯到六七岁。

那年我大哥林恩和顾彦修一起在崇文馆念书。两个人都是狗都嫌的性子,又因为我们母亲和夏犹清是闺中密友,两人很快玩到了一起。

林恩那时对我稀罕得不得了,逢人就要炫耀自己有个妹妹,还主动邀请顾彦修来家里看我这个“可爱的小妹妹”。

然而我随了母亲,小时候个子蹿得飞快,两个比我大上近两岁的男孩子站在我面前还比我略矮。

顾彦修露出了一副没见过世面的蠢表情,拍着林恩的肩膀质问他:“这就是可爱妹妹?这么大只?”

我额角一跳,对顾彦修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满意地看他一下羞红了脸,然后撸起了袖子。

事实证明顾彦修没有遗传到夏犹清的武力值。他被我按在地上痛揍一顿,哭着喊着跑到我母亲和夏犹清那里去告状。

结果等他流着鼻涕带着两位母亲回来的时候,我已经站在原地泣泪涟涟,林恩站在旁边笨拙地安慰我。

彼时年轻的夏犹清脾气更暴,一看见我就反手扯起顾彦修的耳朵骂:“这就是你说的妹妹打你?!”我母亲连忙上去劝夏犹清有话好好说。

顾彦修嗷嗷直叫,一边跳脚一边使眼色给林恩,寄希望于好兄弟为他作证。但我大哥给我背黑锅惯了,他挺胸抬头,几步拦在了我面前,用一种混杂着自豪和悲痛的语气开口:“对不起,夏姨。阿彦他说妹妹不可爱,妹妹气哭了,我一时着急才跟阿彦动了手,您别怪阿彦!”

被好兄弟背叛的顾彦修如遭雷击,还没来得及反驳就被夏犹清扯住了脸颊:“你这张嘴啊,真是长了不如没长!”

我欣赏着顾彦修在夏犹清手下龇牙咧嘴的样子,在大人们看不到的地方,对着顾彦修露出了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却发现他明明只被揪了一边脸颊,却连另一边也通红发烧。

从那天起,我和顾彦修的梁子就算结下了。十年来,只要见面他就得找茬惹我生气,再被我狠狠报复回去,乐此不疲。

顾彦修从内室换了身衣服走出来,我收回思绪,挑剔地上下打量了他一圈,不得不勉强承认这张意气风发的脸还是格外好看的。

他气哼哼地坐到我旁边的椅子上,扭过头不看我,轻咳了一声才开口:“你是怎么想的?”

我挑了挑眉,不愿意接他的茬:“夫君这是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啊。”

顾彦修又咳了两声,自以为不着痕迹地偏头看了看我,又赶紧拧回去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他挠了挠头发,连脖子后面都红了个透。

“就是我纳妾的事!你有没有、那个,不太高兴的感觉?”

我冷哼一声,故意扬起了一个无懈可击的温柔微笑:“夫君这是说的哪里话,你愿意为了后嗣着想,早日为公府开枝散叶,我自然没有什么怨言可说呢。”

顾彦修不敢置信地转过头,眼睛睁得圆滚滚的,让我想起祖母身边的那只笨猫。我欣赏着他那副要哭不哭的可怜样,努力咽下笑意,一点不怯地和他对视。

良久,顾彦修一抹脸,甩手就走。

枳实叹了口气,附到我耳边轻声道:“小姐,这回确实是您过分了,您好歹哄姑爷一句再接着气他也好啊。”

我轻轻摇头,给了枳实一个坚定的眼神:“你放心,我心里有数。他都敢和我大哥串通,用纳妾这种事试探我的心意,这次不训好了,以后还不知道他要翻出什么幺蛾子。”

枳实为了她倒霉的姑爷叹息一声,不再多劝。

“正巧,我记得大哥和何家姑娘的亲事也已经定下了,明日我们上街,给他们‘好好’备一份贺礼。”

半夏听出我声音里的森冷,打了个寒战,往枳实身旁凑了凑。

到了晚上,顾彦修并没有按时回来吃饭。我也懒得等他,干脆在院子里支了个小桌子,带着丫鬟们一起吃起了铜锅。

还没等我吃完,今安就来传话了。说是顾彦修公事繁忙,今晚就歇在书房不回来了。

我心中为顾彦修这副耍小脾气的模样冷笑,但还是温言让今安和枳实小厨房挑几样吃的,装个食盒再回去。

看着今安和枳实走远,我使了个眼色,半夏马上去喊来了忘忧和琥珀。

她们俩过来时齐齐苦着一张脸。琥珀胆子大些,鼓着脸问我:“小姐,我们真的要去吗?我们不想……”

我好笑地唤她们走近,摸了摸她们俩的头。

“放心吧,只是让你们去送个食盒,顶多给他添一口茶、磨一会儿墨。真要送你们俩去做通房我还不舍得呢。”

眼见忘忧和琥珀的脸色好看起来,我又说:“他要是真敢强迫你们,你们就跟他动手,我的丫头哪能教别人欺负了去。”

忘忧和琥珀好像心定下来,刚巧今安和枳实也从小厨房回来了。我笑着告诉今安,忘忧和琥珀是我娘家带来的侍女,终究是女子细心点,既然顾彦修晚上不回来,那就让她们去书房照顾顾彦修。

今安瞬间苦了脸,但也不敢多说什么,行了一礼就带着忘忧和琥珀一起往书房去了。

这一通打扰完,我也没心思再吃饭了,草草结束晚餐倚在榻上把玩绣线。

小丫头进来通报时我正好刚分完一股绣线,抬头就见今安苦着一张脸走进来,跟在后面的忘忧和琥珀倒看起来高兴了些。

我故作不解地看了今安两眼,体贴询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是不是我这儿的丫头惹了夫君不高兴?”

今安看起来有口难言,打着哈哈敷衍了我几句,就找理由回书房去了。

看着逐渐走远的今安,我轻哼一声,看向忘忧和琥珀:“顾彦修没为难你们吧?”

琥珀喜滋滋地凑到我身边:“小姐放心,姑爷只让我们在厢房坐了一会儿歇歇脚,根本没刁难我们。”

听到“厢房”二字,我灵机一动。

“那你们有没有听见顾彦修和今安说了什么?”

琥珀歪了歪头,紧皱着眉头思考。忘忧含笑走到我身边:“姑爷说怕您误会,急匆匆叫今安送我们回来的。原本我们还担心小姐所托不是良配,这么一看姑爷对您也算是一片真心了。”

我脸色略有缓和,心中熨帖,那边琥珀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开口:“对了!姑爷还吃我和忘忧姐姐的醋来着,他说小姐身边总是莺莺燕燕的,还说什么小姐总是拈花惹草,唔唔唔!”

忘忧一把捂住了琥珀的嘴,眼神有些飘忽。

我心中那点熨帖“啪叽”一声摔碎了。在我的丫鬟面前败坏我的形象,顾彦修,你可真是好样的。

03.

第二天一早我就带着半夏和枳实出门了。虽说我心中对林恩有气,但为了未来的大嫂考虑,礼物还是要好好挑选。

我大哥林恩比顾彦修还稍大一些,却到现在还未娶亲。想到这里我就想叹气,我大哥早早对何家的姑娘一见钟情,又不敢追求,成天忸忸怩怩地求我去和何家姑娘交朋友。要不是那姑娘身子不好,家里不敢放她早早嫁人,现在十九了,再拖下去实在不好看,我看我大哥也娶不到人家。

好在议亲非常顺利,我大哥终于抱得美人归。我母亲高兴得不得了,早早就备下了礼物,只有我还没挑到一件合心意的东西可送。

幸好本朝民风开放,平日女子也可以出门。让我不至于寸步难行,一时之间连个礼物都凑不到。

何家姑娘是出了名的书痴,我不必多余考虑什么礼物种类。只可惜我私库中并没有送得出手的孤本,只好到外边淘一淘。

我带着半夏和枳实直奔锦札阁。那儿是全京城最大的书斋,上到孤本古籍、下到街市话本,要什么有什么,应当能让我挑出一本合适的。

没想到事情出奇的顺利。我很快选中了一本前朝流传的词作集,枳实带着书去结账,我带着在书屋里憋坏了的半夏出门等她。

半夏不高兴地嘟着嘴,抱怨锦札阁的无趣。我哄了她两句,答应回去后让小厨房给她熬麦芽糖吃,半夏这才又高兴起来,转着眼睛在街上看来看去。

“小姐,那边人好多啊,我们去那边瞧瞧好不好?”

我循声看过去,确实是围了一大群人,不知道是个什么摊子。

“好,等枳实出来了我就带你去瞧瞧。难得出一趟门,今日带的钱也够,你和枳实要是有想要的东西就挑,别舍不得买。”

半夏喜滋滋地跳起来,摇着我的手臂撒娇。枳实拿着包装好了的锦盒出来,敲了敲半夏的头:“没大没小,成天跟小姐动手动脚的。”

半夏吃痛,瘪瘪嘴,躲在我身后冲着枳实吐舌头。枳实挑了挑眉,作势要打。两个人绕着我转来转去。

我无奈地笑笑,把她们俩都哄了一圈,这才算平息下来。

“好了好了,半夏不是说想去那边看看吗,走吧,别闹了。”

那处的人群稍微散了点,我带着半夏和枳实走过去。看到人群正中心是一位穿着白衣的女子,身后还躺着一具尸体。我眉头一跳,伸手拦下半夏:“先别过去,去打听打听出了什么事。”

半夏也肃着一张脸,点点头,混进人群中不见了。

不一会儿,半夏挂着一张脸回来,凑到我耳边:“小姐,打听清楚了。这位姑娘叫刘淑,家就在附近。原本家里是开药材铺子的。她父亲去世还没有几个月,铺子和家资都被她大伯强占了,如今她母亲也去世,那一家子恶人更是连丧葬费也不给出,还把她赶了出来。”

我眯了眯眼睛:“本朝女子不是可以继承家产吗?她怎么一点也没分到?”

半夏也气得狠,恨恨道:“他们刘家原本算是望族,后来败落了,但家里主事的还是族老,全是一群顽固守旧的东西,是他们给刘淑的大伯撑腰,才让那一家人都这么嚣张。”

枳实也听得咬牙,啐了一口。

人群已经散得差不多了,我走近刘淑身边,蹲下身:“刘家姑娘,我不买你。你愿意自己把家产抢回来吗?”

刘淑显然是被一连串的打击磋磨得有些麻木,她喃喃开口:“抢?怎么去抢……”

我眼神一厉,紧紧盯着刘淑:“刘姑娘,你只说愿不愿意。只要你自己愿意,我就有办法帮你把该属于你的东西都拿回来。”

刘淑身体一震,眼神渐渐清明起来:“我、我愿意!这位夫人,求您帮帮我!”

我示意半夏扶她一把,又让枳实回府联系人先把刘淑母亲的葬礼办了。刘淑不愿再回到那间被大伯一家霸占的屋子去办葬礼,只在附近寻了一处静辟地方搭了个简易的棚子行了小殓,再等明日大殓入棺。

我给刘淑写下了安国公府的地址,又留了几个家丁帮她简单操持,带着半夏和枳实回府。

奇怪的是,我回到内院时顾彦修竟然也已经在内院了。我本以为昨天那一出闹完,他起码得跟我分房睡个两三天才能顺毛,没想到这次这么快就回来了。

顾彦修别扭地清了清嗓子:“喂、那个,林镜,你吃饭了吗?”

我为他这副没话找话的模样笑了笑,难得没有借机刺他:“还没有,我刚从街上回来。”

顾彦修眼神亮了些,好像强压住自己的喜悦一样故意撇着嘴角:“那我们一起吃吧。小厨房都已经备好了。”

今安极有眼色地让人支了桌子摆饭,一眼扫过去倒全是我爱吃的菜。我瞧着顾彦修这副讨好又不愿意表现出来的模样,心里有些软,拍了拍他的手背。

“难为你还记得。”

谁知手被顾彦修一把攥住,他也不说话,但显然也不打算放手。我一时间哭笑不得,只好由着他用这种别扭的方式撒娇。

一顿饭吃得难得和谐。

我与顾彦修少有这样甜蜜的时刻,好像针锋相对才是我们俩的常态。我不禁摇了摇头,晃掉那些思绪,又不是要一辈子和顾彦修做仇人,是该想办法调整我和他之间的关系了。

“我昨天没碰她们。”

冷不丁的一句话让我突然回神,我眨了眨眼睛,瞬间反应过来顾彦修是在和我表清白。我心软下来,柔声道:“我知道的。”

你对我的心意,我一直都知道的。

04.

我本来都已经决定放弃原本的计划,给顾彦修递个台阶下了。只是这家伙显然在惹我生气这方面天赋异禀。

一早起来,没等我和他延续一下昨日的温存,他就像只警惕的小狗一样龇起了牙。

“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温柔?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这话一出,连旁边的今安和枳实都忍不住捂脸,半夏更是直接找借口溜出了屋子,以免被波及。我的怒火彻底推到顶峰,一顿早饭吃得鸡飞狗跳,心中那点脉脉柔情消散得一干二净。看着他那张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的蠢样,我彻底冷下脸,把顾彦修撵出了内院。

“对了,夫君,忘记告诉你,我有一位友人来拜访我,麻烦你这几日都住在书房吧。”

顾彦修瞪圆了眼睛,被我推出门外。他难以置信的声音从紧闭的门缝间透过来:“她这又是在发什么疯!我又哪里惹到她了啊!”

我几乎想当场打开这扇门给顾彦修两个巴掌,让他学学怎么好好说话,但还是忍住了,毕竟刘淑的事情更加紧迫。

我说要来的朋友正是昨日碰见的刘淑。昨日她答应我把母亲下葬后就来安国公府找我,想来最早也得晌午时分才能过来。我盘算了一下,先草草拟了一张诉状,又写了一封信让小厮捎去给林恩。

晌午过了两刻钟时,刘淑来了。半夏似乎对这个可怜的女子怜惜颇多,自告奋勇去门口接她。

不一会儿两人就一起出现在我面前,我看着刘淑脸色比昨日好看许多,眼里也有了神采,多少松了口气。

我拉她坐到自己身边:“不必担心,你可以先在我这留上一段时间,等事情解决了再回你的家。”

刘淑红了眼圈,嘴唇颤抖。半夏拍了拍她的肩膀,连声安慰。

我掏出那份草拟的诉状,问她识不识字。刘淑好像有些窘迫,连耳后都红起来:“我只有算账精些,字除了常用的药方子,都不太认识。”

我示意枳实取来笔墨:“不妨事,那我读给你听,你觉得哪里不合适的我们再改。”

刘淑感激地点点头。

她确实很有经商的头脑,抓重点的能力让我自叹不如。不过我们的交谈很快被刘淑“咕噜咕噜”的肚子打断了。

我很快意识到她今天可能从早忙到晚,甚至没有什么时间进食,正好天色也已经晚了,于是我决定把今天的晚饭提早半个时辰。我招了招手告诉枳实去小厨房叫菜。

不巧的是今安也来了。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起码吃了五个坏掉的砂糖橘,那种不情愿太过溢于言表,以至于我都能猜出来顾彦修让他跟我说些什么。

果然不出我所料,是晚饭的邀约。

满脑子官司的我没心思考虑多余的事,单纯地拒绝了今安的邀约,然后让他回去了。

今安回去后书房里的鸡飞狗跳我一概不知。

此刻我满心满意想的都是怎么打赢这场官司。我和刘淑一致认为要走光明正大的途径解决,如果使用暴力威胁,那就不免和刘家那群族老一样沦为了为利益不择手段的垃圾。

我原本以为刘淑必然是不愿意去官府告状才会沦落至此的,没想到她却如此坚定地要去报官,不由得有些好奇:“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去官府告状呢?不识字的话,街边也有代写诉状的书生吧。”

刘淑深吸了一口气,有些窘迫地露出一丝苦笑。

“是我母亲不让。我母亲一直觉得大家都是一家人,闹到那个地步没有必要。而且,而且她也觉得我只是个女儿家,铺子落到我手里只会让我整天在外面辛苦地抛头露面,就算挣钱也不是长久之计。”

我了然地点点头。纵然是在对女性的束缚已经大大减少了的本朝,还是有很多女性不愿意抛头露面,更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出去做官经商。就像刘淑的母亲,也就像我的母亲一样。

我从不怀疑母亲对我的爱。只是父母之爱子,应当为其计深远。我母亲为大哥计得深远是报效国家,而为我计得最深远之处,就是把我嫁给她手帕交的儿子,保我一个富贵无忧的下半生。母亲对我的爱像一个谦卑的假象,像是她自己人生的延续。端庄受礼、相夫教子、幸福一生。

从来不问也不想,我究竟要的是什么。

所有人都认识林家的大小姐,所有人都不认识林镜。大家都看到了我母亲对我的爱给我披上的假象,只有他、只有顾彦修,从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他看到的就是真实的我。是粗鲁的我、刻薄的我、会撸袖子打架的我。

这么一想好像会喜欢上顾彦修,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特别稀奇的事情。

我抬起手转了转耳坠上的东珠,意识到我不该在客人面前想起如此失礼的东西。我强迫自己拉回思绪,把刚刚的沉默一笔带过。

“那么刘姑娘,你是否想要继承这家铺子?”

“我想。”

我看到刘淑眼睛里迸发出晶亮的光。

05.

官司打得比我想得还要顺利些。我暗地里布置下的肮脏后手完全没派上用场,看着大堂上正襟危坐的京兆府尹,我不由得承认林恩说得很对,这家伙确实是京城难得一见的官。

夺回财产的那天,刘淑最后一次跟着我回安国公府。她看起来高兴极了,好像连睫毛都闪着光,但又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我抬起手摸了摸这个个子比我还高,却已经孤独一人的小姑娘。

“没关系的。就算你从这儿搬出去了,以后也可以时常来找我玩,我也会去找你的。”

刘淑用力点了点头,我感觉到自己也忍不住咧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她来的时候身无长物,走的时候也不愿意带走我要送她的东西,只是留下了我最初为她草拟的那份诉状。

看着刘淑离开,我心中突然有些惆怅。她或许和我是一样的人,但她已经摆脱束缚有了新的生活。而我还是困在这后院里做一个端庄贤淑的贵夫人,正如我母亲一直期望的那样。

我深吸了一口气,不愿意再想这些。

“对了枳实,给何姑娘的礼物是不是还放在屋里?”

枳实眨了眨眼睛,随即反应过来:“是了,前几日事情太多,差点把给何姑娘的礼物忘记了。”

我安抚了一下有些惊慌的枳实:“无妨,如今送去也不算迟。”

更何况,我还要多送我大哥一份大礼。我盘算着该怎么样在何姑娘面前狠狠告上我大哥一状,重新迈步向前,却撞上了一个不该在这儿的人。

“今安?”我狐疑地看着他,“你怎么在这儿?”还趴在门上。为了今安的面子,我决定把这句话重新咽进肚里。

今安身子一颤,转过头来:“少夫人,您回来了啊。”

他表情太过不自然,光是看着我就猜出了顾彦修的心思。

“那个、少夫人,少爷想……想和您的朋友一起吃顿饭!”

我挑了挑眉,没去追究这句话背后的虚假和谎言。

“不必了,刘姑娘今日已经回去了。”

今安愣了一下,随即喜上眉梢,应了声“是”就急匆匆地向书房跑去。

我懒得管这对主仆又在打什么哑谜,自顾自地回去给何姑娘写帖子了。

像这种写帖子告状的经验我实在是生平少有,写出来的帖子显得格外官方,我有些不满意,揉成一团又展开了一张信纸。

没想到刚准备落笔,毛笔就被人从手里抽走了,墨汁甩出来沾到我的脸上。我刚要发怒,就看到顾彦修眼眶通红的脸。

一时之间,我那些怒火什么的全都消融了,有些结结巴巴地询问:“夫君,这、这是怎么了?”

“阿镜。”

我心中一颤。这好像是认识这么多年以来,我第一次听顾彦修如此亲密地叫我。

“你是不是真的一点也不喜欢我?”

“嗯?”

我眉头一皱,不知道他怎么突如其来得出了这个结论。毕竟一直以来,顾彦修都在“我爱他爱得无法自拔”这件事上无比自信,不懈努力地告诉他身边所有人“我对他痴心一片,芳心暗许”。

还没等我来得及开口解释,顾彦修就接着道:“又是忘忧、琥珀,又是这个刘淑,我听说你还特意上街去给什么何姑娘买了礼物?”

“你一直不说你喜欢我,是不是因为你喜欢女人?我只是你的一个挡箭牌。”

眼见顾彦修越说越沮丧,看起来像只突然掉到水里的小狗一样可怜。我有些痛苦地眯起了眼睛。天呐,这么多年了,我真是没想到顾彦修的脑回路竟然如此清奇。

我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敲在了顾彦修的额头上。

顾彦修猛地捂住了额头,一脸难以置信。

我可以理解他此刻的反应。毕竟我从不在人前这样动手,只是不知为何,我突然就不想再装什么温柔贤淑了。

“打的就是你。顾彦修你小子是不是疯了?你求着你母亲到我们家求娶的时候自信得要命,怎么娶了我之后成天疑神疑鬼的。”

顾彦修好像有满腹的委屈:“我疑神疑鬼?你还敢说我疑神疑鬼!你瞧瞧你天天这个姐姐那个妹妹,身边莺莺燕燕的!你还跟她们同吃同住一起睡觉!琥珀都告诉我了,你没出阁的时候会陪她们一起睡!”

我实在难以理解这个掉进醋缸里的蠢男人,转手接过枳实递来的锦帕,擦了擦脸上的墨迹。

“别蠢了顾彦修,你不是一直都拍胸脯跟我大哥说我肯定喜欢你的吗?”

“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顾彦修被踩了尾巴一样跳起来,随即又突然凑近我身边,“不对,你真的喜欢我?”

顾彦修好像还没从林恩偷偷向我传递情报的打击里反应过来,就被一个更大的雷轰傻了。他眼圈还红着,此刻却又咧着嘴笑起来,两颗虎牙是招眼的活泼。

我不由得回忆起当年想做女官却被母亲拒绝后,顾彦修故意龇着牙逗我笑的样子,心脏“怦怦”地响声鼓噪起来。

“是,我是喜欢你。”我突然就没了非要跟他较劲到底的心思,“到最后还是我跟你表白心意。满意了吗,顾彦修?”

顾彦修好像傻掉了。他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冲到我身边,像是要抬手搂住我又不敢的样子,双手抬到一半又尴尬地向往背后收。

“我、我也喜欢你!我喜欢你好多年了!”

顾彦修紧紧盯着我的脸,又喃喃重复了一遍:“我真的喜欢了你好多年。”

我感觉自己的脸烧起来,明明都已经做了三个月的夫妻,此刻又像两个不懂事的小孩一样对着表白。我真不敢相信这样的蠢事是我会干出来的。

都怪顾彦修这个蠢家伙,真是蠢死了。

我努力压制住上翘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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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怨种竹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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