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起来,心情来了个大起大落,让白烈觉得有些恍惚。望着窗外枯木随风而动,天边云卷云舒,竟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
“童羽,我想出去透透气。”
白烈经常会在长生上早朝时到外面转转,不许外人陪着,一来二去大家便也习惯了。
童羽扶着白烈出门,看他自己摇着轮椅延长廊慢慢远去,“国公,一会记得回来吃药。”
白烈应了一声,继续向前走着。
长生整个早朝都有些心不在焉,对于吐蕃来使也只是匆匆见了一面。心里惦念着,尤其是在这个日子。
上午刚过半,他便急匆匆赶了回来。但回到养心殿,却不见白烈踪影。
“子行呢?”长生揪住童羽,心中焦急。
童羽上午一直在忙碌,这个时候一般长生还在上早朝,白烈也不大会叫他办事。“清早出去了,说是到外面透透气…”
“外面?哪个外面?什么地方?你为何不派人跟着?!”
一声高过一声的质问,吓得童羽直接跪在地上,“奴……奴才知错了!”
门外刚回来的小宫女听到叫喊声,急忙跪在长生面前,“皇上,奴才看到国公在天坛附件,而且他最近经常去那里。”
“天坛?”长生抬脚便向门外跑去,他一个人去那做什么?经常去?那离养心殿不近,为何经常去那?
满心疑问,长生恨不得能骑上匹马,直接奔过去。
若无祭祀庆典,天坛几乎没人会去,周围也无花草,只有一大片空地。
长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大冷的天竟跑出一头热汗。
不远处,白烈架着双拐,正一步步向台阶上走去。
长生走到白烈身后,才小声叫了句,“子行?”
白烈身子僵了下,缓缓回过头,长生还在气喘着,用手轻轻扶着他。
“你今日……不是要见吐蕃来使?”
“子行,你为什么跑到这来?”
“我……”白烈回头看了看自己走上来的二十几级台阶,“没事……就是来这走走……”
长生根本不信他的鬼话,平路走起来都艰难,怎么会无缘无故来这走走?“我登基之前你便说过天坛之事,而且宫女太监都说经常看你一个人来这里。子行,你究竟来做什么?”
白烈扭着转过身,“没什么,我们回去吧。”
“不行。”长生拦在他面前,“你心里有什么和我说好吗?我们不是说好了,不对彼此隐瞒吗?”
白烈目光游离。
“子行……”
他这才沉了口气,“其实……我……就想亲眼看看……你的江山。”
长生的心揪了一下,抓住白烈双拐丢在一旁,“如此简单的事,子行为何不直接对我说?”
白烈忙扶住旁边栏杆,“你要干嘛?”
长身半蹲在他面前,拉住他的胳膊,将白烈背在身后,“当然是带你去看看我的江山。”
“快放下我,被外人看到成何体统?”白烈没多大力气,在他背上挣扎了几下。
“子行还是别乱动的好,我可怕把你摔下去,会心疼死的。”
“一万多级台阶,你背着我,怎么能上去?”白烈开始妥协,“不如这样,改天找几个人抬我上去,好不好?”
“不好。”长生依旧一步一步走得坚定,“我幼时,子行曾对我说过,有多大的能力,就能扛起多大的山。我能力有限,肩上刚好只能扛起一个你。”
白烈不再挣扎,而是安静的缓缓从身后抱住长生。
“子行,你不觉得这一步步向上,很像你我吗?明知艰难,依旧义无反顾,因为顶端有我们的期盼。”
“是……”白烈看长生已经累得气喘连连,“可这么多台阶,一个人走上去都吃力,更何况你再背着我?”
“子行啊,这里必须由我带你来,别人……谁都不行……”
长生走了足足一刻钟,中间即使累了,也不曾将白烈放下。走到顶端时,衣服早已被汗水沁湿。
他缓缓放下白烈,双手撑在栏杆上,眼看着都在发抖。缓了好一会,才扭头对白烈笑道,“看,我说的,我可以!”
白烈帮他擦去额头上的汗水,“你呀……何时能听我的?”
“哈哈,我一向最听子行的话。”
白烈叹了口气,寒风掠过,衣摆铮铮。
向下放眼望去,幅员辽阔,茫茫无界,江若碧带,山如翠簪。
此处,他来过很多次,但次次心境皆不同。
现在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是为长生所有。这种亲切,远比一个臣子的爱国之心还要浓烈。
只可惜呀,今朝你已为王,而我却迟暮老矣……
以前的土地踏满我的马蹄,今后的疆土,我却再不能尽一丝绵薄之力……
风吹迷了眼,也吹乱了思绪。
若我们都能回到最初,回到那个你还少年,我依旧烈马长枪的年岁……该有多好……
白烈转身抱住长生,这个拥抱持续了好久……好久,久到两人都能听清对方的心跳。久到长生甚至有些恍惚,仿若回到幼年,仿若皇宫里那个冬夜……
白烈轻轻在长生耳边说道,“臣,虎啸营将军白烈,拜见……皇上……”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