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回来时，屋子里在座诸位已将表面伪装的笑意收起，一个个沉闷着，甚至有人眼眶泛红。
“殿下，大将军他……”聂老将军抬头看着长生，“现在到底怎么样？”
长生眉头紧锁，白烈的伤情他并不想和盘托出，但在坐诸位也都是明眼人，“子行是炸伤……如你们所见，伤得很重，但现在已经恢复许多。”
“这样还是恢复了？大将军……怎会伤得如此重？”在坐所有人都不大能理解。
长生转身坐上正位，“这就是本王将大家留下来的原因。如各位所说，军政合一，对于我国现状而言毫无优势。文臣掌管兵权，一来不懂军事，二来突然手握重权，藏私心者颇多。兵到用时不可调，耽误战机是小，万一敌军趁机入侵，丢城池乃至危及国家政权，这才是大。”
“北疆一战属下也有耳闻。”张副将说道，“临近郡县太守为外族，差点借机便反了，大将军孤立无援，带着几万人苦撑数日，最终……他才会……”
长生一听有人提起此事，心里便又气又疼，怒火止不住就要窜到头顶。
刚刚送白烈回去休息时，白烈便嘱咐他，不要过度渲染君王之错，作为臣子，稳定朝局才是第一要务，庞然大国小小不言之错都会有。
外加……做人处事，不要死脑筋，必须懂得进退……
长生明白，白烈是怕他过于激进。
他努力克制自己，话虽不必往难听了说，但在坐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谁能不懂这其中道理？
“军政合一，即便不能废，也必须要改，至少我们要让皇上明白其弊端。”长生继续说道，“本王欲上书一封进言，不知在座各位将军，可愿与我周洵联名上书？”
“当然愿意！”聂老将军率先带头，“这个新政，把朝中大臣搞得文不文、武不武，反正我这个老家伙已经土埋到脖子了，我不怕！”
“我们都是大将军的部下，自然也就是殿下您的部下！虎啸营虽然散了，但我们这帮虎啸营的弟兄，从来没散过！”
“对！虎啸营的弟兄，永远往一起使劲！”
“好！”长生见大家群情激昂，自己的信心也多添一分，“但这件事我并不想让子行参与过多，他现在还要修养。”
李参军点头，“大将军这身子，不可过于操劳。”
长生：“我先草拟奏折，三日后还望诸位到我肃王府一聚，届时我会再找些朝中与我等有共识的大臣，一起联名上书。”
长生又将自己对新政的看法与在座诸位沟通一番，今日到场这些武将有些是第一次见到肃王，不免为他少年才俊所折服。
眼看外面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他心里还惦记着白烈，“今日先到这吧，刚刚回来，没想到列位会一同来洛阳，方才所说还有些仓促，待我整理后再行商议。”
长生起身，“还要感谢大家惦记子行，能从千里外赶到将军府探望他，过些时日待子行身子爽利些，定邀请大家来喝酒。”
众人与长生道别，约定好三日后到肃王府再聚。
长生小跑着来到白烈房内，推开门，看他正坐在桌前吃饭，而曹管家…则坐在一边的小凳子上，抹眼泪…
场面挺尴尬的，白烈好像吃的还挺起劲，完全不顾曹管家哭得老泪纵横。
他见长生跑进来，便放下筷子问道，“人都走了？怎么没留他们吃个饭喝点酒啊？”
“我担心你，再说大家都是来看你的，你不在场，他们也没心思吃饭喝酒。”长生坐到白烈身边，又看了看哭得驼了背的曹管家，“曹管家，跟我们一起吃点吧。”
老曹摆摆手，“殿下您回来了，我就下去了。”
白烈拿起筷子，“年纪大了，别总情绪这么激动，我这能吃能喝的，你说你有什么可哭的…”
“是…是…能吃能喝就好。”曹管家起身，向门外走去，回身关门时，又忍不住多看了白烈两眼。
白烈明白老曹的心，他看自己跟看亲儿子一般，以前没有长生，病了痛了都是老曹照顾。现在年纪大了，白烈不想让他太过忧心，所以便采取冷处理。
“你们聊得怎么样？”
长生也拿起筷子，折腾一大天了，他还真有些饿。“大家因为都是你的部下，所以还挺支持我的。”
“哈哈，这是什么逻辑？”白烈笑了笑。
“你说呢？”长生歪头，“我现在也不想避讳什么，反正难听的话几年前已经让人说尽了。你又经历这一番生死…很多事我已经想开。”
长生没挑明了说，但是他在众人面前一口一个“子行”叫着，只要人不傻，都能明白什么意思。
白烈没说话，这种事，心照不宣最好。反正他现在已经是个纯摆设的大将军，别人不知道北疆一战白烈伤到什么程度，但是密信中却已告知皇上。
若以前他因为忌惮白烈，而处处多加阻挠。现在应该可以把心放在肚子里，这位曾经如狼似虎的大将军，此一时已连家猫都算不上…
长生给白烈夹了些青菜，“下午睡了一会？”
“嗯。”白烈端起碗扒了几口，“长生，这次提出改制非同小可，咱们圣上有些专断，你的奏折万不能带进个人情绪，就事论事即可。”
“例如，遇到战事，兵权调用应掌握在主帅手中，各州郡县不得阻挠出兵。”白烈下午躺在床上睡不着，心里翻来覆去就是这些事，“还有朝中拨放的军资，不得克扣或迟发。军队日常管理应由统帅全权负责，文臣不得干涉。”
白烈说到这，有思索了一下，“其余的先不要提，也别上来就说废除新政的事，写的时候尽量言辞恳切些。”
长生一直盯着白烈，带着微微笑意。他有他的想法，白烈所说这些都对，但他不准备按照白烈的路数走这盘棋。
“子行，你下午究竟休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