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即将获得胜利时,总会容易被一时的兴奋冲昏头脑,下意识的只去关注事物本身,而忽略周围状况。
白烈的精力全部集中在胡丹身上,周遭一切此时都已放空脑外。
那一箭穿风过雪,似道闪电,力道十足的直奔白烈而来。“嗖”得一声,穿透铠甲,射在他左肩上,白烈被这一箭带得身子向后一闪。
他听到一声脆响,肩上传来一阵刺痛。糟了…肩骨估计断了。就在这一晃神的功夫,面前胡丹居然垂死挣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挥了一枪,在白烈胸口划出道血淋淋的口子。
“妈的…”白烈骂了一声,太阳穴猛跳两下,抬刀将露在外面的箭尾砍断。回手连眼也没眨,一刀砍下了胡丹的头颅,鲜血如注,冒着热气如地泉般涌了出来。
胡丹坐在马上的身子没了脑袋,胯下骏马还不停在原地倒着碎步,如阴兵般…漆黑的夜里看着让人心底发毛。一阵寒风吹过,胡丹的身体“咚”得一声落马,炸开满地红花。
白烈提着胡丹的头颅,在阵中大喊,“戎卢主帅已死!戎卢将士若放弃抵抗,我大梁必将厚待!”
“胡将军死了!”“别打了!别打了!将军都死了!”
阵中将士先是慌乱乱了一阵,最终戎卢士兵大多弃下兵器,俯首投降。
白烈在风雪中四处寻找射箭之人,却终究无果。
徐硕打开城门,迎白烈和虎啸营众将士。
“末将徐硕,拜见大将军!”徐硕说着,单膝跪地,低头拱手叩拜。“末将无能,折损将士五千余人…”
“快起来,能守住城池已着实不易,难为你了。”白烈此时肩上中箭,胸口也赫然一道伤口,加之头痛欲裂,已然没有力气再和徐硕相互奉承。
徐硕:“大将军,我先扶您去处理伤口。”
白烈点了点头,将右腿从马鞍上拆了下来,吃力地下了马。
来到房间里,已有一位头发花白的老翁候在房中。
“拜见大将军。”
徐硕:“大将军,这位是李大夫,我们军中的军医。”
白烈轻轻皱了下眉,“这么大年纪了…老人家,有劳。”
他说着,开始脱身上的铠甲。箭身卡在铠甲外,向下脱时疼得白烈直在心中骂娘,但他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
老大夫解开白烈贴身的衣服,肩头上一片淤紫。
“这…箭上有毒啊。”
徐硕立刻紧张起来,“可要紧?”
老大夫仔细瞧了瞧,“这种毒不会致命,只是会导致伤口不易愈合。但若是伤口长期暴露在外而引起感染的话…那就麻烦了。”
白烈坐在椅子上几乎快支撑不住,“无碍,快先把箭给我拔了。”
老大夫轻轻扭动了下箭头,“大将军肩骨断裂,拔剑时可能会有点疼,您咬住这块手帕吧。”
白烈一瞪眼,“赶快拔!”
“是,是。”老大夫按住白烈锁骨位置,拽住箭身,用力向外一拔,一股黑紫色的血液随着箭身喷出好远。
妈的…疼死了!白烈忍不住又在心中咒骂,若此时站在他面前的人是邓谦,他一定把这些话多骂几个来回。可现在…却不知邓谦那边究竟如何。
“白将军,您肩上还有余毒,老夫帮您吸一下吧。”老大夫说着,撅起满是糟胡子的老嘴,对着白烈的肩膀就凑了上来。
“哎!别别别别别!”白烈恶心得差点直接上手推了,他真的宁可毒发身亡,也不想被这糟老头玷污了身体。“这个毒也不重,我自己慢慢散吧…咳咳咳…”他喉头止不住的一阵奇痒,接着不断咳了起来,而且每咳一下都牵着太阳穴跳着疼。
老大夫给白烈上好药,又仔细包扎了伤口。白烈身子刚躺到床上,不可截至的倦意便席卷而来,药还没喝,已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白烈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似乎自己经历过的恶战都在脑中一遍遍闪现,那些惊心动魄的时刻,再次出现却比发生时更让人后怕。
他又来到了十三岁时北疆的战场上,那一战整整持续三天三夜,阵中浓烟滚滚,根本看不清眼前有什么。十三岁的他身材还有些瘦弱,骑在高头大马上尤其显得单薄。
此时他正挥刀砍下面前骑兵的头颅,忽然一块大石打中他后腰,将他击落下马。
这一下疼得他一时缓不过神来,下身麻得站不起来。
“子行!快跑!”白老将军在阵中大喊。
白烈四处寻找,却看不到父亲的身影,可再一抬头,浓烟中轰隆驶出一辆重甲车…
“不要!”白烈惊出一身冷汗,猛地睁开眼,仍余悸存心,他大口倒着气,眼前天旋地转。
“子行,子行?”
耳边似乎有人在叫他,“咳咳咳咳…”
“子行,你没事吧?”
白烈一边咳着,努力分辨了下眼前前的人,对了半天焦,方哑着嗓子唤道,“从礼?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