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延起身,拿起墙上的长皮鞭,随手丢进水桶里。“朕就是为了可以明鉴,才把你请到这来…可你若是不说实话,别怪朕,要让你吃些苦头。”
白烈全身只靠胳膊上的铁链拽着,他用力摇了一下,锁得很死。“臣绝无虚言!”
“手握整个大梁兵权,父亲战死沙场,实则为先帝所害…”周延将皮鞭缓缓扯出水桶,“现今…朕收了你的兵权…又是你杀父仇人之子…新仇旧恨…你白烈有得是理由反了!对不对?”
白烈一直在摇头,他从未这样想过,也从未将这几件事关联在一起。
“不是…皇上您收了兵权,我白烈没半点怨言!这是您的军政,这是您掌管国家的手段,作为臣子,只能顺从!而对于匈奴世子所言,当年所有知道真相的人都已不在,此事即便去查,也都是道听途说!臣打心里…从未没信过…”
“哈哈…”周延冰冷的笑声令人发寒,他抬起鞭子,狠狠抽在白烈身上。
“啪”带着水的鞭子扯开皮肉,似能将人直接劈做两半。
白烈死死咬着牙,“就算打死臣…臣也是这般言辞!”
“从未信过?!”周延回手又抽了一鞭,鞭子头扫在白烈脸上,火辣辣的,带出鲜红的血滴。“那你为何将那些武将从各地集结于你将军府?!”
“臣已说过,他们是到洛阳来探望…”白烈抬起头,目光坚定,“臣事先…并不知道他们回来。”
“官员私会!”周延眼底似含利剑,“不知道?你当朕是三岁孩童,任人哄骗吗?!”
“臣不曾欺君!”
“不曾……可你却真真实实的做了!”周延将手中的皮鞭捏得“咯嘣”作响,“还联名启奏!废除军政合一!你的虎啸营……真是齐心啊!”
一鞭接着一鞭,鞭挞声在悠长的走廊里回响,但只能闻得抽打之声,却听不见半点呻吟。
周延将压抑在心中多年的忌惮、恐惧、愤恨还有嫉妒,通过手里的长鞭,一下下,狠狠还到白烈身上,转为皮肉上的痛感,变作眼前白烈痛苦的忍耐!
他享受这种感觉,终于可以将自己畏怯之人,捏于鼓掌间的感觉!
周延手中的鞭子下狠过一下,他用力发泄着,飞溅而起的腥红让他兴奋,令他愉悦……
白烈低着头,但目光依旧坚毅。他没做过,甚至连想都没想过。可周延此时这般行为,他似乎也能理解……
自古将军多悲歌……只能金戈铁马去,马革裹尸还……
也许如父帅般战死沙场,方可落得忠烈之名,流芳千古,永垂史册……但若想功成名就,全身而退?怕也只是一念痴心妄想!
“说!”周延一声怒吼,“说你为何要谋反?!为何居功自傲?!为何敢……威胁朕的朝权?”
白烈的衣服几乎被抽烂,身上、地上……就连鞭子上都沁满鲜红的血迹……
颜色炙热而耀眼!
他倏而畅然大笑,曾经鲜衣怒马,纵横疆场!横刀相指,无人可敌!累累白骨,铺出大梁一片版图!
他也曾高居战马之上,傲世而立,俯瞰整片疆土……
他也曾摇动猎猎战旗,扬鞭奔去,一马平川……
他也曾所向披靡,令世人闻风丧胆,令泱泱大国依他而生……
他也曾走过繁花锦簇,热烈到……如朝阳般绚烂……
龙吟马……虎啸营……墨月刀。。白子行……
夕阳残血……铁骨苍鹰……
……
可末了,还他的……却是一身残破,一世病痛,一声骂名!
将军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
白烈的笑声张狂中带着悲凉,“居功自傲?我傲骨何来?”他猩红着眼,死死盯住周延,“威胁朝权?我又有何资本?”
“哈哈哈哈”白烈仰天长啸,“臣……只想求一个,留在青史上的忠烈之名,若下酒泉,不愧对先祖,不辱家名……”
“白烈……”周延凑到他耳边,“你若聪明……就该……死在北疆……”
白烈微微阖眼,一连串轻蔑的笑意。
“来人!”周延打累了,“白大将军似乎记性不大好,让他好好回忆回忆,究竟是如何谋反,为何谋反!”
肖正卿一直在旁看着,皇上曾将他家小女许给肃王,可就是面前的白烈,让他肖家颜面扫地……
审讯室外走进一名监审,白烈已被折磨得气力全无。
问题还是那几个,私下集结虎啸营旧部所为何事?为何谋反?准备如何去做?
白烈一遍遍否认,“臣……绝无反意……”可监审手里的鞭子却一下也没停,直打到他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周延怒意未消,“把白烈……泼醒!给朕继续审!”
童羽自大将军被皇上带走后,便一直守在门口,望眼欲穿的等到太阳落了山。
“大将军没回来……他说的晚上等他吃饭……”打走的时候童羽便觉得不对,一整天没消息,医什么病会医这么久?
“曹管家!我要出去一趟。”童羽喊了一声,急匆匆从后门悄悄骑马跑了出去。
聂老将军,现今殿下、邓刺史都不在洛阳,他能想到的人只有聂老将军。
童羽来到聂府,却被告知老将军刚过晌午便启程回南夷了。
孤立无援,殿下远在吐蕃,这下该怎么办?
童羽耷拉着脑袋,眼看月挂枝头……
“小兄弟!”聂府里跑出个小厮,“我家将军走前特意嘱咐,说万一有什么事,可到边防营去找主帅孟坤。”说着,还给了他一块令牌,“老将军说,拿着这块令牌,孟主帅自然会见。”
童羽一把抓过令牌,“谢谢!我这就去边防营!”
到了边防营时已是深夜,童羽将令牌交给传讯兵,并说道有要事求见。等了大概一刻钟,守门的小将士便将童羽引了进去。
孟坤已躺下休息,童羽进门时只见他穿着中衣,“你是大将军府上的?”
“对!”童羽急得都快哭了,“今日清早,皇上把大将军带走了,说是宫中来了一位西洋大夫,想为大将军医病。但皇上言语、行为都很古怪,大将军本是不想去的,皇上直接将他押走,至今还没回来。”
童羽撩起衣摆,“孟将军,聂老将军走了,我实在无人可求,求你,能否把大将军从宫中接回来啊?”
孟坤皱了下眉,自己这帮久别的兄弟,今日陆陆续续得到圣旨,命令即刻返回所在营地,看来大将军被带走,其中应该另有隐情。
他扶起童羽,“你先别急,明日一早我便派人去打探,你且先回将军府等我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