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烈大口喘着粗气，“臣何曾揣着明白装糊涂？实不知圣上所为何事！”
周延冷笑一声。
早在白烈刚回洛阳时，便有人密报，说他有谋反之意……
车子继续走着，两人都没再说话，只是周延高高在上的审视着白烈。
白烈有些后悔没把那两碗药送进肚子里，现在只能像个废人一样，在他面前挣扎着扭动。
去宫里的路线白烈是知道的，从将军府到皇宫，他几乎闭着眼都能摸过去。可今天走的路线，不对。
“皇上，您究竟要带臣去哪？”
“去哪？”周延冷着一副嗓音，正襟危坐，“去一个能让你开口说实话的地方！”
“您想知道什么，问便可以，臣绝对句句实言！”
周延嘴角抽、动一下，他这个人，很有自己的想法，心里也有着自己一套定论，他所认为的是与非，完全取决于主观判断。
就像他认为月亮是方的，即便所有人都说是圆的，摆在他面前的月亮也是圆的……但他说是方的，就是方的……不论对错！
周延这种独断与偏执，已经到了任何人都无法左右的地步。选择性去听取他想得到的消息，将自己的认知一点点累积起来，如若旁边再有人煽风点火，那燎原之势便一发不可收拾。
就如对待白烈，他从始至终都存在戒心，无论白烈为这个国家守住几次城门，攻下多少城池，伤成什么样子……
周延信不过他，便永远信不过。
车子晃悠着停了下来，门被打开，几个监差将白烈插了下来。
他抬头一瞧……御赐金匾，上书：大理寺。
而眼前，肖正卿跪在地上，看来早已在此侯驾。
白烈冷笑一声，到现在才明白，今早这出戏，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
大理寺的天牢，他还真是第一次造访，能进这里面的臣子，罪名不过那几条，而可以安在自己身上的就更少了，仅谋反一条……
白烈被两个狱卒一路拖拽进去，审讯室已经备好，手铐、脚镣，一进门便全部配备齐，将他牢牢锁在木桩上。
周延走下马车，将肖正卿扶了起来。
肖正卿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皇上，您看与白烈私下有联络的那些虎啸营旧部，用不用一起收押？”
周延皱了下眉，“朕之前已经和你说过！收押白烈之事要隐蔽！不可牵扯其他人！”
“是是是……”肖正卿不明白周延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抓主谋自然是必须的，但一般情况下，从犯会一同收押。
“来人！”周延喊了一声，“把那些还没回到自己军营里的武将都给我弄回去！”
常侍：“是，皇上。”
“让他们即刻启程，不得在洛阳逗留！”周延放心不下，又加了一句，“今日下午，全部离开！”
常侍：“是，奴才这就去传旨。”
肖正卿看着一路小跑离去的常侍，抬起手想拦住，他刚刚心中的疑虑还没解开，就怕当今圣上没有办案经验，便忙在周延面前献殷勤，“皇上，您此时放走那些心存不轨之徒，岂不是等于放虎归山？”
周延皱了皱眉，有些没有耐心。
“白烈虽暗存反心，但是……没有他领头，虎啸营这帮人，不敢擅自反了。”他背着手，“肖正卿啊，你的大理寺是个好地方，能阻隔他与外界联络。”
“皇上的意思是…不将白烈谋反一事公开追查？”
“啧，当然要公开！朕只说现在收押他保密。”周岩摇了摇头，“把这帮人都放回他们该去的地方，不聚在一起便不会成事。这帮子人啊，就怕扎堆，聚在一起馊主意太多，都分散开，一帮蛮力武将，弄不出什么大动静来。”
肖正卿忙点头。
看来皇上手里并无坐实白烈谋反的证据，现在只是秘密收押。
“对于白烈嘛，朕并不准备要杀他，也不忙于得出个什么定论，先关着吧，关着…朕放心…”他恻隐隐看着肖正卿，低声说道，“只要白烈不死…虎啸营就会一直老老实实的趴在那。所以，你给朕把握好了，如果白烈死在你这……朕第一个饶不了你！”
“是，微臣明白。”
“但苦头，还是要让他吃些。不吃点苦，他永远不会明白…如何去做一个让朕放心的好臣子！”
周延一甩衣摆，大步向大理寺内走去。
早年先帝驾崩时曾嘱咐过周延，对于白烈“不可杀，不可用”，他当时没能理解这其中究竟是何含义，而这许多年，终于品出了这句话的真谛。
白烈背后，有追随了白家几十年的虎啸营。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兵与将间还夹杂着情。这种情很复杂，包含着兄弟情，兄长情，甚至两代人、隔辈间的亲情。想瓦解这份情，很难，远不是君臣间废了他个大将军那么简单。
而常言道，牵一发则动全身。如果自己真的一怒之下砍了白烈，这帮各种情谊夹杂在一起的热血武将，怕只会头脑一热，为了这位与曾他们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大将军，揭竿而起。
所以，白烈杀不得。
可现今大江南北之地，皆为虎啸营收复，外族甚至只知白烈，不知当今圣上。功高盖主…这个词不仅是用来点醒臣子的，有时身为九五之尊，听到这个词，也会渗出一脊背的寒意。
所以，白烈也再用不得…
周延本想就这样将白烈放在哪，不给权、不理会…可他刚到洛阳，四十几员虎啸营旧部便秘密聚集将军府，这让他不得不防。
“白烈。”周延坐在他面前，“你与你的旧部下，在一月前密谋何事？聂老将军前后去你将军府七次，又是所为何事？”
“密谋？呵呵”白烈觉得这个词用的很可笑，“皇上，他们…只是过来探望曾经在战场上一起拼杀过的主帅，聂老将军也只是因我行动不便，带过些药材和常用之物。并无您口中所说的…密谋…”
周延沉下眸子笑了一声，“那…匈奴世子所说…先皇暗杀你父帅一事…白烈…你不是暗中派人去查了吗？查出什么结果？”
白烈万万没想到这件事会传到皇上耳中，当时邓谦已第一时间封锁了消息，而之后自己一直伤着，即便想去追查，也是心有余力不足，又何谈暗中派人？
周延盯着白烈，“你恨先帝，所以…你将这份恨意…变做了你谋反的借口！”
“臣从未如此想过！还请皇上明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