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牢里不见一点日光,垫在白烈身下的干草都已被潮气侵染的湿漉漉的。
长生攥着拳,他甚至不忍心去抬手去触碰面前这个满身伤痕的他。
脸颊上那道伤痕已经结了痂,趴在下颚骨上,暗红的颜色,向下凹陷着,赤裸裸展示当时持鞭人,对他下了多重的狠手。
长生绕开那道伤疤,轻抚白烈脸颊,“子行,我来看你了,醒醒…”
每日都会提审,大牢里暗无天日,让白烈分不清白天黑夜。
他微微皱了下眉,睁开眼,面前似乎是一名狱卒…又要提审了吗?他无奈的叹口气,身子向后躲了躲。
“子行,是我啊,我是…”长生没忍住,终还是哭出了声。
白烈听到声音似乎不对,这才抬起眸子,目光对了好久。
一咧嘴,笑了…
他抬起手,铁链“哗哗”作响。声音纵然虚弱,但却难掩心中喜悦,“长生?你怎么会在这?这是天牢啊…我又是在做梦吧…”
长生握住白烈的手,不敢用力,他狠狠摇着头,“不是梦,是我呀。子行…真的是我。”
白烈撑起身体,扑到长生怀里,“你怎么能到这种地方来?我…好想你…”
长生不小心触碰到白烈背上的伤口,他的身子抖了一下,却不闪躲。“子行,北疆的事,你为何不对我说?”
白烈此时已觉一切都是身外之物,他好想就这样一直抱着长生,哪怕就这样死去…
“子行,匈奴世子所言是真的?”
“都过去了,我不想探究真假。”白烈的声音在长生耳边低低响起,“长生,你心思重,我怕你知道会多想。可我…真的没有要因为此事而谋反。”
“我知道。”长生侧过头,轻轻吻了下白烈,又抬起手抚摸他的发丝,“我当然知道…你怎会有那种想法?”
被关进来五天,他耳边一直充斥着自己要谋反的话,今日是第一次有人说相信他。
白烈点点头,“你知道就好…”
“可他们…居然…居然如此对你…”长生的心像用冰锥一下下刺般,疼得他想立刻将白烈从这鬼地方带走。
“我没事的。”白烈忙起身瞧着长生,“都是些皮肉之苦,他们也只是例行审讯,没…”
“子行…”长生气得声音都在发抖,“都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在为他们说话?”
他努力压制着怒火,还有对白烈戳心撕肺的疼。“一切…都是因为周延!”
白烈忙撑起身子,盯着长生,“你千万别做什么傻事,皇上不会对我怎样,待他把谋反一事查清,自会还我清白。”
长生一把抓住白烈的肩膀,“子行,醒醒吧…周延根本不会放了你,他一心只想将你置于死地!”
“不,长生,他若真想杀了我,收押我那天便杀了。”
“他不杀你,那是因为你身后有虎啸营啊!”长生气得喘着粗气,低头不去看白烈,“周延是因为暂且忌惮你,所以才没动什么手脚。待日后他站稳脚跟,你觉得他会放了你吗?”
白烈不是不懂,也不是不明白长生所说这些话。只是他又能如何去做?身处大牢之中,他什么都做不了。而长生呢?在长生心底早已萌发出那个骇人的想法,他不能让长生去冒险。
“别做傻事,答应我。”白烈握住长生手腕,指尖冰凉,“待皇上气消了,让那些将士联名为我澄清。皇上只想要权利稳固,以后…我随便找个地方隐居也好。”
“呵呵…”长生不懂白烈对周延的忠,虽然他知道白家对于忠烈之名看得比性命还重,但周延几次三番小人行径,白烈却依旧为他辩解,依旧帮他维护…
他讨厌白烈的这种固执,而且…打心眼里不认同。
长生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将一切想好,也命人把洛阳附近,与白烈私交甚密的官员全部秘密召回。
只等明日。
长生不想再与白烈多说,说来也无意,两人对待此事根本不是一种看法。
“子行,你先暂且在这委屈些时日,我一定会来救你的。”
白烈看着长生,他们之间隔着的那层窗户纸,谁都不愿伸手去捅破,“你要…怎么做?”
长生将眼中波澜收敛,“你应该知道的,我做事情有自己的想法。”他抚摸着白烈的脸颊,言语是无人可敌的霸气,但却用极其温柔的语调,吹进他的耳朵里,“就连你,也无法左右!”
“你…要…”
“子行!”长生突然喝住他,“我该走了,好好睡一觉。”
“长生…”白烈看着他起身,昏暗的牢房中,看不清长生的神色。
长生走出门时,侧头低声说了句,“等我。”
“别做傻事!”白烈在地上向前爬行几步,可长生没应声,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一晚白烈睡得并不踏实,因为不知道长生究竟会怎么做,或是说,不敢去想。
他怕,怕长生会失败…怕他有闪失…怕他做这些都是为了自己…
白烈觉得他承受不了这样的…爱意…
铁栅栏被“咚咚”敲了几下,迷迷糊糊睁眼。
“吃饭了!”狱卒拎着大木桶,把一个破碗放在地上,舀了一大勺稀汤寡水倒在碗里。
白烈下身动不了,只能撑着手,一点点爬过去。
碗里的粥已经有些变了颜色,飘着点发黑的菜叶子,白烈喝了一口,馊的。
狱卒站在牢房外撇撇嘴,蹲下身子对白烈说道,“啧啧啧,白大将军啊,瞧你现在这落魄样,要我是你,早就一头撞死在这铁门上了。”
白烈笑了几声,努力翻过身,扬起头瞧着那名狱卒,“你想死,是因为心中没有令你牵挂到视若生命之人。我想活着,是因为我知道…他活得并不比我容易!”
那名狱卒骂骂咧咧啐了一口,“我看你是疯了!被他们打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