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烈的脾性估计宫中之人都有所耳闻，雷厉风行，杀伐决断只在一瞬。这梁国忠敢找他们二位来，自然心里也做好了准备。
“我是从宫里私逃出来的，大概…十四年前的事了。”他亦阴亦阳的嗓音响了起来，听着似掐着喉咙般难受。“那时我跟在皇后娘娘身边已有八载，她是个凡事都会处心积虑的人，当年皇上独宠影妃，还生下了九殿下您。皇后心生怨恨，唯恐日后会立殿下为太子。她步步苦心经营，为得就是大殿下能得到太子之位，之后的事情肃王你应该是知晓的吧？”
长生颦了下眉，“下毒？”
梁国忠点了点头，“对，就是在殿下一周岁时，皇后命身边婢女悄悄给殿下下了毒。”
长生冷笑一声，“只可惜…我没死。”
“殿下说的对，您没死，而且皇上得知此事，反而对影妃和殿下越发关心宠爱，还给殿下赐名长生。”梁国忠阴恻恻看了长生一眼，“偷鸡不成蚀把米，皇后这步棋算是落错了脚。本以为能除后患，可怎奈却把影妃和皇上推得更近了。”
“这么说…”白烈在一旁沉着嗓音说道，“给长生下毒的人是…皇后娘娘。”
“正是。”梁国忠接着说道，“在这之后，皇后也用了不少手段，可怎么都没能搬倒影妃，还险些丢了自己皇后之位。但好在皇后娘娘有尚书台作为后盾，才算险险保住位置。可如此一来，却更加坚定她要除掉影妃的决心。”
长生攥着拳，绷得指节发白。
“影妃乃是户佤族人，当年是圣上亲自领兵灭了户佤族，却被影妃美貌所倾倒，娶之为妃。可怎料几年后边塞动荡，户佤族旧部在南夷边境集结了一干人等，扬言要覆灭大梁。”梁国忠饮了一杯茶，“现在看来，只能说殿下的娘亲没有享福的命。皇后得知此事，便动起了心思。”
梁国忠：“咱们圣上生性多疑，就在户佤族旧部蠢蠢欲动之时，皇后便命老奴伪装成户佤族的将军，伺机潜入影妃寝宫，算好时间，正巧撞上宫中夜巡队，理所应当的来个栽赃陷害。”
“竟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长生狠狠砸了下桌面。
白烈将手暗暗搭在长生腿上，轻轻安抚一下，接下来的事，便是皇上听信皇后和尚书台重臣蛊惑，对影妃起了杀心…
白烈不愿长生再听到这些，便转声问道，“你又是怎么私逃出宫的？”
“做件事之前皇后娘娘便已对我允诺，事成之后给我一笔银子，将我遣出宫去。可怎料那晚夜巡队追得凶猛，我情急之下跑到了家妹那里。”梁国忠皱了皱眉，“家妹在皇后宫中是个粗使丫鬟，平日只做些洗衣砍柴的活计。那晚我被她藏在柴房，可清晨出来时…却看到家妹被…乱棍打死…”
“我和妹妹自幼入宫，相依为命，家中已再无亲人。”梁国忠回忆到这，虽是时隔已久往事成烟，但失去至亲的痛苦却怎样也无法让他忘却。“宫中依旧到处是捉拿我的人，还好我在宫中时日已久，结交下三五挚友，方知道皇后得知我藏了起来，逼迫家妹说出我的下落，家妹不从，才被乱棍打死。”
“我本以为此事做完可以拿上一笔银子，带着家妹离开皇宫。可到头来，却才发现皇后根本没准备给我留下活路。当晚我买通御厨收泔水的老汉，将我悄悄送出了宫。皇后四下寻我不见，得知我逃出宫去又命人一路追杀，我在边境塞外的荒山上整整蹲了两年。”
“九殿下，你手中的玉簪是我当年潜入影妃宫中拿的。十四年了，我一直都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能帮家妹复仇的机会！一个能偿还我逃生多年，过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机会！” 梁国忠抬眼看着长生，眼中燃着压也压不得的火焰，“直到我在柳新镇遇到了您，影妃遗子…”
“够了！”白烈一下打断梁国忠的话，“乌七八糟说了些什么？！你信不信，仅凭刚刚这一席话，我立刻能宰了你！”
梁国忠靠在椅背上，嘿嘿笑了两声，“白大将军要宰了我，自然手起刀落，眼都不会眨一下。可这番话就算是要了我的命，我也还是要说…十四年了…我就是在等这个机会！”
白烈死死盯着梁国忠，眼神中闪过一丝锋锐，“复仇？你以为你是谁？你又当肃王是何人？皇后乃是一国之母，岂容你在此污蔑陷害？”白烈顿了顿声，纵使他知道梁国忠一番话极为可信，但是怂恿长生去杀皇后，这种事绝对做不得！“此事不得再说给第五个人听，还有，若再让我撞到你一次，必杀之！”
梁国忠看出白烈的心思，但他也明白，影妃之死肃王不会轻易放下。“好，老奴明白得很。这话说给第五个人也是毫无意义，还请大将军放心。”
“长生，我们走。”
长生一言未发，推着白烈死丢了魂的木偶走出了茶楼。
天边压着一片乌云，阴沉沉的让人几欲窒息。
长生刚绕到路边的巷子口，再也憋不住一心肝火，“噗”得喷出一大口血来…
“长生！”白烈情急之下从轮椅上单腿站了起来。
长生一手扶墙，脸色惨白，身子不断打着寒颤。“咳……咳…”
“长生，你怎么样？”白烈握住他的手，冷得如一坨寒冰。
“皇后…居然是当今…皇后…”
骤雨急下，打散地上一滩血迹…
长生微微合眼，眼角烧灼…母妃，这个仇，我迟早要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