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木门轻响，周延迈步走了出去，只留下长生一个人，心里说不出是苦还是涩。
“咳咳”母妃有望翻案，但真正幕后黑手却是动不得的皇后……
半心喜悦，半心绝望。
“殿下！”童羽从屋外跑了进来，“殿下，您脸色怎么如此难看？”
长生垂目，此时已觉得毫无心力，“扶我……去歇会……”
“好。”童羽忙扶住长生，但指尖刚刚触碰到他的掌心，竟凉得半边身子发寒。“殿下！”童羽紧张的捏紧长生手腕，“要不，我去给您叫太医吧？”
长生摇了摇头，“睡会就好了，你先出去吧。”
初冬的傍晚，日头沉得很快，夕阳吝啬的将余晖洒在院子里，还没爬上窗棂，便悄悄隐了颜色。
白烈急得在屋子里团团转，“太子殿下这次去找长生能干吗？要么是拉拢，要么是肃清…”
邓谦在一旁皱着眉，“拉拢的可能性大些吧。”
白烈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说你！火燎屁股似的跑回来干嘛？怎么不等太子殿下走了，问问长生说了什么再来找我？”
邓谦低着头，窝窝囊囊没脾气，“我当时…不是也着急吗？要不…我再跑一趟？去问问？”
“再跑一趟？”白烈架着拐一脸火气站在邓谦面前，“你也知道用再这个字啊？！一天去几趟？太子殿下走了你又去，怎么？嫌不够惹眼？还是嫌别人不知道你去打探消息？”
邓谦低下头，扯了扯自己略微发皱的衣襟，“明天，明天我派我的府兵去送药，顺便问问长生不就行了吗？”
白烈一扭头，“那你还不如去工部催催我的护腿！”
邓谦：“催也没用啊，都说了，最快后天。也许…后天还拿不上呢…”
“我！”白烈用拐杖怼了下邓谦的小腿，“我一下拍死你算了！脑袋瓜跟木鱼一样！和我呆了这么久，怎么一点都没变机灵？”
邓谦斜眼看着脚下，“也不知道谁……每天只要听到长生的消息就急得火上房，我这不也是替你着急么……”
“你可快走吧！”白烈看屋外已淡淡显出夜色，“回家好好洗洗脑袋。”
邓谦嘴角抽了下，悻悻站起身来，“那我可走了？”
白烈瞪了他一眼，转身向屋内走去，理都没理邓谦一下。
这帮忙还帮出了错，邓谦挠挠头，只得一个人寡淡淡的走出将军府。
夜里白烈辗转难眠，白天聂志清也没来将军府送话。
长生现在大伤未愈，太子殿下究竟去干吗？
白烈想得头脑发沉，恍恍惚惚睡了过去。可不知过了多久，却被一阵寒意扰醒。他拉了拉被角，似乎被什么重物压住。
“子行……”
耳边模糊传来一声呼唤，白烈用力睁眼，可目所能及尽是一片灰蒙。
“子行……”
“长生？”白烈胡乱向身边摸去，“长生，是你吗？”黑如浓墨的夜色下，隐约显出个人影，白烈用力瞧了瞧，心中确定那人便是长生。
“长生，你怎么样？”白烈坐起身来，他的屋子本就阴暗，现在又是深夜。白烈揉了揉眼睛，这才看见长生光着脚，身穿一身素白中衣，披散着头发，站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
“长生，你怎么没穿鞋子？天气已经转凉了……”白烈准备下床，可下身却不知怎的，突然不听使唤。他用力扭动几下，两条腿却像钉在床上一样，纹丝不动。“怎么会这样？！”白烈一阵慌乱，十几岁时那些让他后怕的记忆立刻直侵内心而来。
“子行……你可知道我心中的苦？”长生的声音似夹着阴潮之气，似从地底幽幽钻上来一般。
“我……”白烈还在对着自己铆劲，“怎么会动不了？怎么回事？”他急得出了一脊背热汗。
“你看到我的心了吗？子行……”长生缓缓道出几个字，却尽是悲凉。
“我当然看得到你的心，也明白你的苦。”白烈将身子探了出去，“你来，长生，到我身边来。”
长生慢慢迈开步子，身子还左右打着晃，“你没看到我的心……”
“你在说什么？”白烈看不清长生的脸，他胡乱散开的发丝将神色和眸子都遮在阴影之下。“今日太子找你所为何事？”
“我要给你看看我的心……”长生又定在原地。
白烈伸出手，刚巧触碰不到。“长生，你再向前走走。”
长生不动，也不言语。抬起手开始解衣服的扣子，一颗一颗，胸前那道疤赫然显现出来。白皙的皮肉上嵌着黑色线脚，黑中还隐隐带着暗红，而那道刀疤却要比几日前还要红肿，周边的皮肉外翻着，血淋淋的让人不敢直视。
白烈皱了皱眉，“怎么比走时还要严重？为何这几日不好好上药？”
长生默默抬起头，目光盯在白烈身上。“子行……子行……”这两声子行叫得白烈心底发麻。
他直勾勾看着长生，只见长生勾起两根食指，用力插进自己胸前的伤口里，鲜血被挤压着喷涌而出。
“你干嘛？”白烈伸出手想要扯住长生的衣袖，却无论如何都触碰不到。
皮肉撕裂的声音，在这宁静的夜里听得人汗毛倒竖。鲜红的血液顺着胸膛流淌下来，长生不断喘着粗气，整个上半身似因为疼痛毫无规律的抽搐着。眼看整片胸口的皮肉都被拉扯开来，竟露出里面的森森白骨。
白烈看的心惊肉跳，“住手！！”他大吼，“长生！你在干什么？！”
长生手臂发抖，用尽全身力气将胸前的伤口向外拉拽，“嘶啦”“嘶啦”皮肤剥离肉体，他似要脱掉这一身皮囊……
白烈看得头皮都要炸了，满地血迹还有不断从长生身上掉下的碎肉。白烈一口气提上嗓子眼，用力向长生的方向爬了过去，可下半身却如坠着千斤铁块，死死将他拖住。“长生……你住手啊！”
“看……我的心……我的心必须给你看……”
白烈一抬头，只见一片漆黑中，长生满手鲜红抓着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他似乎还能听到心脏那“咚咚”有力的蓬勃之声。而长生胸口已完全被撕开，一个黑洞洞的血窟窿连着几道血管，接在长生手中的心脏上……
“这就是我的心……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