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烈回到客栈时，长生刚好洗漱完毕。见他鞋子上都是泥土，不免问到，“子行，你一早去哪了？”
白烈从怀里掏出一柄灵芝放在桌上，“去找邓谦了，这是他刚采的，说对你身子好。”白烈俯下身，脱掉左脚上的靴子。卸下护腿，右腿却依旧直挺挺的戳在地上，整条腿如同灌了铅般，一点弯不回来。
白烈略显吃力的提起裤管，生拉硬拽想将靴子脱下，可怎奈却死死卡在脚上，拽也拽不下去，还弄了自己一手泥。
“子行，让我来。”长生俯身蹲在白烈面前，一手扶着他的小腿，一手将沉甸甸的靴子用力褪了下去。“腿怎么肿成这样？”长生看着白烈的残肢，心疼得眼里快挤出水来。
白烈忙拨开长生的手，“还不都怪邓谦那个家伙，大早上的跑到山里采药。我没事，就是走多了，休息下就好。”
他忙撑起双拐，以自己最快的速度逃离长生面前，“还真是老了，以前啊，爬山爬一天都没事。那阵子在西域天山脚下打仗，哪天不得走几十里山路？现在，呵呵，估计真有点难。”
长生没搭话，白烈干巴巴笑了两声，“哦，对了，你快去把这灵芝送到厨下，让他们给你熬上。从礼说了，这东西…”
“子行…”长生低沉着嗓音，打断了白烈的自言自语，缓了口气方慢慢站起身来，“你…”他死死攥着拳，指尖抠在掌心里，传来一丝痛感。
“怎么了？”白烈将拐架在腋下，腾出手来拉住长生。“今早起来好点没有？早上喝药了吗？没听到你咳，该是好了些吧？”
“你…”长生抬起头，眼睛里红成一片。
“怎么了这是？”白烈忙将长生拉到自己面前，“说哭就哭啊？”
长生身子一抖，抬手抱住白烈，却不小心将他腋下的拐杖拨倒。白烈身子闪了一下，撞在长生怀里。
“子行，算我求你…我…我真的求求你…”长生声音微微发抖，“好好爱护自己的身体，好吗？我看不得这些…一点都看不得…”
长生温热的泪滴掉在白烈肩上，瞬间湿成一片。“子行…我，我有时真的好怕…”
“怕什么啊？”白烈扭过脸，吻在长生眼角。
长生用力摇了摇头，有些话…他宁愿闷死在心里。
白烈淡淡笑了一声，“你现在怎么这么爱哭啊？小哭精。”他抬起手，抿掉长生脸上的泪痕，“我没事，真没事。”
“都成这样了，你和我说没事？”长生皱着眉头，泪又从眼角滑落。
“唔…”白烈捋了捋长生的头发，“金豆子不值钱啊？掉起来还没完了。”
长生用力眨了几下眼睛，仰起头深吸一口气，“子行躺在床上先休息会，我去大些热水。”
白烈躺在床上，见长生推门走了出去，方坐起身，笨拙的将裤腿拽到大腿根上。整条右腿发着淤青色，轻轻一按便是个坑，半晌也恢复不回来。
以往若是肿成这样，总归是会疼的，可现如今却连知觉都麻木了。白烈皱着眉，若是自己不残不缺该有多好…
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他忙将裤管拽到脚踝。
长生推门走了进来。
“你还真够快的。”白烈笑得一脸明媚，“我呀，今儿就躺床上歇着了。”
长生脸色依旧不大好看，眼睛还微微肿着，他取了个枕头垫在白烈脚下，“这样可还舒服？”
“舒服。”白烈枕着胳膊，一副悠闲自在，“再看着你，就更舒服了。”
长生依旧沉着脸色，提不起半点兴致。
“干嘛呀，脸拉得跟苦瓜似的。”白烈拽了拽长生衣角，“坐过来些。”
长生挪到白烈面前，深深看了他一眼，却缓出一声哀叹。
白烈舔了下唇角，拽着长生的衣服将他拉到面前，一起身，吻在唇上。
“你说过的，亲你一口，百依百顺。”白烈眯眼侧头，“我亲你了，给爷笑一个。”
长生抽了下眉头，硬生生在脸上挤出个苦涩的笑意。“子行，以后这些事情就让我去做。都怪我不争气，最近还病了…”
白烈：“我知道你这几日心里不好过，哪里是什么不争气啊。”
长生一眼望得悠长，自己连眼前之人都还照顾不好，又何谈替母妃伸冤…
影妃之死对于长生来说，自是放不下的顽疴。可眼前之人，却是他此生牵绊。若非要衡量出个轻重，长生内心自然是会偏向白烈。
他在心底暗暗想着，如果上苍能许自己与子行一世到老，这个仇，不报也罢。
长生：“今早要是我去找邓将军，子行便不会这样了…”
“怎么能和你扯上关系呢？就算今早你同我一起去，我也定要当面见到从礼才好。”白烈拍了拍长生的手，“真没什么大事，你这是怎么了？也太过敏感了。”
敏感？是敏感吗？长生心中萦绕着邓谦给他讲过的往事，白烈刚刚受伤时，曾一度想尽办法寻死。如若他这条腿真的废了…那是否会故伎重演？
白烈不知长生了解自己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依旧努力在他面前扮做事事满不在意的洒脱模样，维系着自己那岌岌可危的正面形象。
子行…如若有一天你真的从高台上跌落，可否愿意栖身在我的怀中？
长生不敢去想，内心种种不安化作手上一股力道，死死握住白烈，“答应我，以后不管怎样，都要一直陪在我身边。好吗？”
“呵呵”白烈笑了笑，“怎么？怕我日后娶媳妇啊？”
长生没有半点和他玩闹的心思，皱了下眉，正色说道，“你明白我说得不是这个意思。”
“切”白烈神色闪躲了一下，“想什么呢…我都没想那么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