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白烈专程跑回将军府换了身月白绣云纹长衣，仔细束了发，收拾妥当方骑着马随长生一起进宫。
“长生，我今日穿这身衣裳，可是有些太素了？”白烈坐在龙吟马上，不断左右看着。
“不素，子行穿什么都好看。”
白烈又回头看了看小厮手中提的礼物，“只给慈安娘娘带了四份见礼，东西少不少啊？”
长生都有些哭笑不得了，白烈昨日回去便安排人准备礼物，当年的新茶，两壶陈年老酒，一对翡翠镯子并两只金雀步摇。而且每样礼物又都用红纸包了起来，按白烈的话来说，这叫看着喜庆。可长生瞧着，却怎么看怎么像送到姑娘家的聘礼。
“啧…又不说话！”白烈急得扬起鞭子轻轻抽了下长生的马屁股，“若是少了就到旁边的店里再买些。”
长生终于没憋住，大笑起来，“少，的确是少了！”
白烈听到这话，立刻满脸紧张，“那…那再买些什么？”
长生抿嘴憋住笑，清了清嗓子方说道，“少的是白大将军的生辰八字，缺得是一位口齿伶俐的…媒婆子！哈哈哈”
白烈忙看看左右来往的路人，确定长生这句臊腥话没被人听到，方凑到他身边一脸坏笑，低声说道，“呦，竟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长生不禁连连摇头，“娘娘若是知道你这般，估计会吓一跳。”他又回头看了看小厮手里红彤彤的几个大礼盒，无奈的叹了口气。
“嗯…如你所说，还真有些怪啊。”白烈似乎现在才觉醒发现，自己的行为的确太过古怪。“要不，把盒子上的红纸撕了吧？”
“不必，都是子行的心意，撕了岂不是负了你的心意？”长生似话里有话，说完又忍不住低声暗笑。
白烈瞧了瞧那一大串红彤彤的礼盒子，“多喜庆！对吧？”
长生忙连连应承，“对！对！”
白烈一扬头，骑在马上竟颠儿了起来，“老人家一定喜欢！”说罢，全身都是藏不住的得意之色。
长生笑得满眼宠溺，跟在身后小声说着，“其实…只要你喜欢就好。”
白烈回头，“嗯？你说什么？”
长生：“我说…眼看就要晌午了，我们还是快些进宫吧。”
二人匆匆忙忙进了宫，才走到莲花池便看到娘娘身边的小宫女。
宫女：“奴婢拜见肃王殿下，拜见白大将军。慈安娘娘命奴婢在此等候二位，娘娘已在宫中备好酒菜，只等二位大驾光临。”
“着实抱歉，让娘娘久等了。”白烈毕恭毕敬回了个礼。
长生抿唇在一旁看着，心想要是哪家大户得了白烈这么个女婿还真是件幸事。只可惜…
“傻笑什么呢？”白烈拽了下长生的衣袖，“没听到吗？娘娘已经备好酒菜，备好了！”
“听到了，子行，那我们快走。”
“快是快不到哪去，但总比你站在这傻笑强。”白烈说完，侧眼瞟了长生一下，便随着宫女向徐宁宫方向走去。
娘娘听到传报的太监说二位已经到了，便急忙起身来到院外相迎，几人先是施礼，又不免寒暄几句。
白烈将见礼送到娘娘手中，“白某一介粗人，选了些礼物，不知可合娘娘心意。”
慈安娘娘笑得合不拢嘴，“白将军哪里是粗人，依本宫看着实是个细致入微之人，礼物自然是精细挑选，贵在又仔细包装，本宫在此谢过。”
白烈拱手，“娘娘多礼了，臣，惶恐。”
“不必如此拘泥于礼数，白将军着实客气。现今天气凉了，走，快进去喝杯热茶。”娘娘说着，引二人向院内走去。
时值初冬，院内的菩提树早已绿叶凋零，只留枯干。
长生抬头望了望，此株树木已比自己记忆中又高出许多。“这树本是南方物种，没想到在娘娘院中竟生长了这许多年，而且日渐粗壮。”
慈安娘娘笑了笑，“万物皆有灵，许是我精心照料，它宜不想负我。”
此话一出，白烈忙侧眼瞧着长生。
长生咬了下唇，“娘娘心地善良，草木之心皆为之动容，更何况我这凡夫肉体。长生幼时所犯之错，还望娘娘能够原谅。”
“长生…”慈安娘娘回身，“本宫年纪大了，说话也是顾东顾不得西。我身边没有子嗣，视你便如自己孩子般，又哪会记得你的错？只会天天惦记，日日为你诵经，求我的长生能够平安顺意。”
“儿臣知道。”长生扶着慈安娘娘的胳膊，“前面台阶，娘娘慢些。”
白烈心头提着的一口气缓缓落了下去，看来这母子二人应早已不计前嫌。
只是，他抬头看着眼前十几级石阶，忍不住咽了下口水。自己身体是什么状况，他心中自然如明镜一般。邓谦已将原本用药调整一番，可成效却没看出多少。
白烈吸了口气，忍着左胯上断骨般的疼痛向上迈了一步，又紧忙着悄悄拉动右侧护腿，将残肢拽上一阶。
仅上了一级，便是满脊背的细汗。白烈咬着牙，“邓谦这个庸医！一等一的蠢材！”
长生扶着慈安娘娘，回头悄悄看了白烈一眼，眸中立刻浮出藏也藏不住的心疼。
白烈忙摆了摆手手，示意长生先进去。
“邓谦这个乌鸦嘴……”他一边铆着劲向上走，一边嘴里也不闲着，“短则三年，长则五年！还不到一年怎么就这个德行了？配的新药简直就是狗屁不通！别让我逮到你！”白烈扶着栏杆倒了几口气，“让我逮到……非弄死你不可！”
“子行！”长生匆忙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你怎么又出来了？”白烈忙直起身子，咬牙上了两阶。“快进去，我这不都上来了。”
长生扶住白烈，“先在这歇会。”
白烈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气息，将那一杆痛意都咬在了牙缝里。长生在外人面前的过度关心只会引来他人目光，更何况皇宫内最喜捕风捉影。
“别在娘娘面前表现的如此明显，皇宫深墙大院，若传出去……怕是对你不利。”白烈顿了一下，“而且，我也得注意我这个大将军的威严不是？”
长生没说话，只是握着白烈的手微微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