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心中五味陈杂，心疼、敬仰还有放心不下。“邓将军…义父每次上战场都是这般吗？”
邓谦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大梁边塞四大令人闻之丧胆的名号，知道是什么吗？”
长生这是第一次来边塞，自然从未有所耳闻，“还请邓将军告知。”
“龙吟马，虎啸营。墨月刀，白子行。说来，样样…皆是他…”邓谦提了口气，“其实他肩上的担子远比我们所看到的还要重，他每一次出征，所承载的不仅是大梁的期盼，还有外族的审视。他不仅要做好大将军，还要让夷蛮惧怕，怕到提起他的名号，不战而退！”
长生仅听着都觉得被压得喘不过气，他瞬间明白为何一次小战役，都会让义父几夜不眠不休。
邓谦拍了拍长生的肩膀，“好了，我也该去准备一下了。”
“邓将军！”长生叫住邓谦，“邓将军可否…带我上战场？”
邓谦回身，还未开口，长生又抢先说到，“我知道，义父一直庇护着我。可是自从成了他白烈的义子，他便是我追逐的对象。我努力习武是为了大梁，更是为了终有日能分担他肩上的重担。我自知不是什么难得一见的习武之才，但刻苦绝不输给任何人，现今已十六岁，更不能如义父口中以孩子自居！大丈夫，国家有难理应征战沙场。作为皇子我不能退缩，作为他的义子，我更应冲在前线。所以，还请邓将军成全！”
邓谦：“不是我不想带你啊，子行千叮万嘱，他就是怕你要跟着去战场，一早还燃了安神香。我带你上了战场，估计谁都吃不了兜着走。”
长生一下收了自己满脸期盼，转而冰冷得让人陌生。“洛阳到西域我都来了，几步外的战场谁又能拦住我？”
邓谦一瞪眼，心说这长生主意可真正啊！“你可别闹！”
“我像在闹吗？试问哪位将军没有第一次征战的经历？”长生说着，自顾自向兵器库走去，“我不是义父养在温室的花。而且，若义父真的追究起来，我自会承担全部责任。”
邓谦心里明镜，自己是拦不住长生了，那既然这样，只好护他周全。“一会穿好轻甲来找我，战场上一定要离我近些。我本来让聂志清去刘凌那边的，一会把他叫来，跟着你。”
长生这才露出喜悦之色，“谢邓将军！”说着，拱手拜礼。
邓谦无奈，“殿下……您这是用属下的脑袋玩啊！”
“邓将军说笑了，但我周洵还是要感谢将军。”长生松了口气，转而斗志满满，“今日，我定要证明自己给义父看！”
邓谦忙又嘱咐，“殿下，战场上切莫贪功！这是禁忌，知道吗？”
长生点了点头，“我也就是给自己打打气，放心，我会小心的。”
邓谦一直觉得长生这孩子稳重成熟，虽然第一次上战场对于他来说定会格外兴奋，可凭借邓谦的了解，应该惹不出什么大乱子，甚至他都有些期待长生的表现。
邓谦和刘凌按照白烈指挥，在正面战场打响一个时辰后，分别从左翼、右翼对戎卢发起了进攻。
马蹄雷鸣，长生第一次随几万大军出征，心中想证明自己的欲望却远远大于兴奋。
眼前黄沙弥漫，遮天蔽日。策马奔腾，为国为家，更是为了他。
可是有些时候人们对未曾面对的事物只幻想到了好的一面，其中的阴暗却不在幻想之列。
当两军正面交锋时，虎啸营冲入戎卢大军中，如同一个不断扩张的绞肉机，瞬间在人群中铺出一道血肉模糊的红河。打杀声、惨叫声伴着冲锋的号角，似在催促一个巨型的杀人机器：快！快收了眼前所有头颅！
长生第一次看到如此景象，真心实感的惨烈猛地抨击着他的心。
即便倒地的多为敌军，但那也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正在长生惊叹之余，一个步兵冲向他，他猛地挥了一刀，那步兵的右臂从中间被砍断，鲜血喷了长生一脸。长生下意识的闭眼侧头，耳边充斥着步兵的惨叫之声。
“殿下！”聂志清一杆长枪，将那已断了手臂的步兵刺死。长生这才看到，那步兵正举着短刀再次向他冲来。
聂志清拉了下缰绳，“殿下，您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无碍！”长生踢了下马肚子，努力隐藏内心中的不安。
自己闹着要来的战场竟是这般人间炼狱，可生死一瞬的地方，却容不得他悲悯，更容不得左右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