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相见时难别亦难。不见时两人思念得牵肠挂肚人消瘦,度日如年时时愁,就连望风望月都是彼此。
而相聚时却光阴如水,逝者如斯。
白烈送了长生一程又一程,直走出草原,望见关东的黄土地。
“子行,就送到这吧。”
人们时常会这样,心里想着的是,能不能再陪我走一程?可嘴里能说的,却只有到此留步,来日方长。
“一切自己小心。”离别的话白烈不知该如何说出口,好像多说一个字,内心都会悸动到难以控制。
“记得……”
“好了,我都记得……”白烈别过头,不敢看长生,风迎着面吹过来,吹得他将眼睛微微眯起。
长生则轻喘着笑了一声,一滴泪终究还是不争气的砸到了自己手背上。
“快走吧,要不天黑前赶不到驿站了。”白烈抬起手,动作轻柔的抿掉长生脸颊上的泪滴,“过段时间就会再见面,有什么可哭的?”
但其实两人心中都明了,过段时间,也许是一月两月,也许是三年五载……
“子行,按时吃药……”长生红着两只眼睛,难过得似天塌地陷一般,声音抖得不成调,“千万……保重身体……”
“好了,我知道了。”白烈一直帮他抹着眼泪,可长生的眼泪却不知怎么,越流越多。“不必牵挂我,我在这会照顾好自己……快上马吧……”
白烈催促着,将已然哭成泪人的长生推到马上,看着他背朝夕阳,一步三回头,直到消失在视线之中,自己这才调转马头,迎着残阳而去。
只是刚刚转身,便热泪两行……说什么……都再也忍不住了……
一南一北,相见又谈何容易?
两人分别后,一切又渐渐回归到以前的样子。没过多久长生来信,说周延抵不住朝中众臣之压,将曾驰调离了灵石镇,好歹算是扳回一局。
只可惜到了七月中旬,灵石镇已建水坝被洪水冲毁近半,死伤数十人,皆是因为当年曾驰以次充好,砂石强度不够,难以抵挡水流压力之故。
一年多的辛苦白费不说,冲毁的砂石又堵在河道之上,只能先清理河床,下一步再重新修建。
怕是此一番又将耗去两三年光景,长生信中说道,每日晨起,望着所费心血毁于一旦,心累疲乏,已觉毫无期盼可言。唯想到子行,方可觉眼前光亮,所有向往都投在北方一颗明星之上。
白烈低头笑了笑,这家伙每日都累成那个样子,写信时还不忘说这些没羞没臊之话。
子行,现今草原上应是芳草萋萋,夏季衣衫渐薄,记得少与胡蛮相聚。吾心不安,只怕他人动作粗鲁。
“小心眼……离那么远还要惦记这些事情……”白烈摇了摇头,但回信时却是满口答应,好让长生放心。
时间流转,两载转瞬如细沙过指,长生修建的河堤已初见成效,下游百姓旱时可灌溉,涝时则将多余水流汇入回金沙江,使下游免受洪水侵扰。
多年来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望着窗外夏末之景,算来两人离开洛阳已三载有余。
“报!”门外一声报令,打断了白烈的思绪。
白烈:“何事?说吧。”
“启禀大将军。”门口的士兵语气略显急促,“巡防兵回报,说边境发现匈奴士兵!”
白烈眉头皱了一下,“发现多少人?”
“人数不多,约二三十人,穿着轻甲。我们巡防士兵去追,结果他们逃了。”
白烈点了点头,摆下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到北疆三载,白烈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匈奴的一举一动。去年初春,他们便开始大举招兵买马,只是到了冬季却并未有所行动。
白烈明白,大梁与匈奴迟早会有一战,而且这场战事应是近在眼前了。可现今推行军政合一制度,如若真的等到大军压境,怕是一切都会为时已晚。
白烈提笔,上书一封。
近边塞匈奴有所异动,去年初春已见大肆招买兵马。沉寂十年,恐只等利器出鞘。臣请可随时调用临近郡县兵力,以防匈奴大军压境。
急讯,一天一夜即可达到洛阳。周延接到这封信时,正和十几名妃子在池中沐浴,鸳鸯戏水玩得好不开心。
常侍:“禀皇上,北疆白大将军急讯。”
周延一边搂着一名几近全果的妃嫔,满是厌烦的冷笑一声,“还真是好久都没听到白烈这个名字了,朕都差点忘了他了。但好不容易朕今日有雅兴与众美人一起戏水,他就偏偏来搅局!”
常侍低着头,颤颤巍巍问道,“那奴才先下去?”
“下去什么?!急讯朕能不看吗?”周延不耐烦的一回手,常侍将信递到他手中。他看了半晌,“叫张云杰过来!”
“是,皇上,奴才这就去请张参军。”
周延此时也没了兴致,将池子里这些个美人都推到了一边,“白烈就是和朕犯冲,都回去吧,朕今个有事。”
张云杰原为地方驻军统领,因恪尽职守,几年前调动回朝中,任总参军一职。由于之前非虎啸营旧部,周延便对他多出几分信任,凡涉及军政之事都会问问他的意见。
张云杰:“臣拜见皇上。”
“起来吧。”周延将白烈的信递给他,“白大将军说北疆匈奴似有所异动,想让朕提前将调兵权利给他……此事爱卿怎么看?”
张云杰对两军交战还是有些了解的,所以白烈所说他能够理解。“回皇上,北疆地处偏僻,且匈奴一直虎视眈眈,近年来臣也听闻匈奴有招兵买马的动向,所以,白将军所言……并无不妥。”
“可若提前将调兵权利给了他,那朕这个新政岂不就是摆设?”周延神色深幽的看着张云杰,“张爱卿,朕觉得,你应该给朕一个更好的答复。”
张云杰入朝多年,对于周延的手腕早已见识。想着家中还有妻儿老小,有些事情,争起来根本没有必要……便唯诺着说道“回皇上,现今匈奴还未起兵,白将军所言虽万全,但未免制造恐慌。而且现官道通畅,往来洛阳不出三日,臣以为,可等一切尘埃落定之时再做谋划。”
“哈哈”周延大笑一声,不断连连点头,“张爱卿所言极是!就按你说的,给白大将军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