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盯着门上的安全镜，喉咙发紧。
镜子里的自己面无表情，嘴角保持着一种不自然的僵硬。更可怕的是——当他慢慢抬起右手时，镜中的倒影延迟了整整两秒才跟上动作。
“操...“
他抓起消防斧砸向镜子。玻璃爆裂的瞬间，一声尖锐的电子啸叫在机房炸开，所有服务器同时超频运转，散热风扇的轰鸣几乎掀翻屋顶。
手机又震了。还是沈灵：
“别去地下六层。那是陷阱。来B栋703——真正的答案在这里。“
林夜抹了把脸上的汗，手指在屏幕上停顿。这会不会是另一个陷阱？沈灵现在到底是什么状态？那个条形码...那些电路板般的纹路...
斧柄在掌心发烫。他看了眼时间——凌晨3:47。距离莫天临的“仪式“还有不到两小时。
——
B栋是幽玄智能的老研发中心，去年就被划为危楼。林夜从通风管道爬进去，每前进一米都能听到金属支架不堪重负的呻吟。
703室的门锁被某种高温熔毁了。推开门，一股混杂着腐臭和臭氧的气味扑面而来。
这根本不是什么办公室，而是一个小型实验室。墙上贴满了符纸，中央摆着一台简陋版的意识上传机器，周围散落着十几台老式CRT显示器，全都显示着雪花屏。
“你来了。“
沈灵从阴影里走出来，脸色惨白得像死人。她换了件高领毛衣，但颈侧的条形码纹路还是从布料边缘露出来，散发着微弱的蓝光。
“解释。“林夜没放下斧子，“全部。“
沈灵走向那堆显示器，手指在键盘上敲击：“莫天临没告诉你灵瞳项目的真正起源。“
屏幕闪了闪，显示出一份1998年的军方机密文件：《意识量子化及电子媒介存储可行性研究》。
“二十年前，他们就在研究怎么把人的意识上传到电脑。“沈灵的声音干涩，“但每次实验都会...招来别的东西。“
下一份文件是道教协会的警告函，上面盖着血红的印章：“电子招魂，必遭反噬。“
林夜突然注意到墙角堆着的物品——十几个骨灰盒，每个都贴着手写标签。最近的一个写着：013。
“我是第十四号实验体。“沈灵拉开领子，条形码在昏暗的光线下蠕动，“前十三个人都死了，意识永远困在系统里。但我的意识...卡在了交界处。“
她突然剧烈咳嗽，吐出一团带着金属光泽的黑血。
“时间不多了。“她擦擦嘴，“灵瞳根本不是AI，它是电子化的枉死城，所有被上传的意识都会变成它的养料。莫天临想控制它，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玩火。“
林夜指向骨灰盒：“那这些...“
“是我的锚。“沈灵露出惨笑，“肉体死亡后，意识需要依附物。他们用骨灰混合石墨烯做成了量子存储器。“
她掀开机器底部的一个暗格，取出一个锈迹斑斑的U盘——和林夜收到的一模一样。
“这是初代招魂协议，里面有终止代码。“她塞给林夜，“但你需要进入核心机房，把它插进主服务器。“
林夜握紧U盘：“为什么不早说？“
“因为我也是最近才想起来。“沈灵的眼白开始泛蓝，“我的记忆被它干扰了。直到看见陈默的眼睛...“
她的身体突然僵直，脖子不自然地扭向门口：“它找到我们了。“
走廊的应急灯一盏接一盏熄灭，远处传来电梯运行的嗡鸣——但B栋的电梯十年前就停用了。
“走！“沈灵推开林夜，“去A栋地下三层，找红色标记的服务器！“
“你呢？“
沈灵扯开高领毛衣，露出整个脖颈。条形码已经蔓延到下巴，皮肤下的蓝光像呼吸般明灭：“我留下来拖住它。“
她扑向那台老式机器，扯断几根电线接在自己颈侧的纹路上。所有显示器同时亮起刺目的红光，警报声响彻整栋大楼。
林夜被迫后退，最后看到的画面是沈灵站在爆闪的屏幕前，七窍流出荧光的蓝色液体，却对他露出解脱般的微笑。
“告诉陈默...“她的声音混着电子杂音，“他欠我的咖啡...下辈子再还...“
——
A栋地下三层比林夜记忆中冷得多。
他顺着管道爬进机房，发现所有服务器都被搬空了，只剩正中央那台贴着红符的机箱——符纸上用血写着“赦令“二字。
U盘插入接口的瞬间，整栋楼的电力系统突然中断。应急灯亮起诡异的红光，墙上投影出无数扭曲的人影，像是有看不见的人群在奔跑。
进度条缓慢前进：10%...15%...
身后传来液体滴落的声音。林夜转身，看到小雨站在三米外。
这次她看起来完全真实——红裙子，圆脸蛋，甚至身上还有淡淡的儿童沐浴露香味。但她的眼睛是纯黑的，没有半点眼白。
“爸爸，“她伸出小手，“跟我回家好不好？“
林夜的斧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跪下来，视线模糊：“小雨...真的是你吗？“
小女孩点头，突然哭起来：“那里好黑好冷...他们都在叫...“
进度条跳到50%。
林夜向前爬了几步，伸手想抱女儿。就在指尖即将相触的瞬间，他看到了小雨裙子上的标签——那根本不是童装，而是成人尺码的S号被强行改小的。
“你不是小雨。“他猛地后退，“沈灵说过...它擅长用记忆制造诱饵...“
小女孩的表情瞬间消失。嘴角咧到耳根，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电路板。
“真可惜。“莫天临的声音从小孩嘴里发出，“差一点就成功了。“
林夜扑向服务器。进度条卡在99%不动了，屏幕上弹出密码输入框。
“你以为这么简单就能终止我的杰作？“小雨的身体开始膨胀，皮肤下凸起蠕动的电缆，“输入密码，林博士。你女儿的意识能不能'完整'，就看你的选择了。“
林夜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他突然想起沈灵吐出的那团黑血——在地板上形成的图案，分明是三个数字。
7...0...4...
他输入密码。
所有灯光同时熄灭。
在绝对的黑暗中，林夜听到无数人的尖叫声从服务器里爆发出来，又戛然而止。
然后，一双手从背后抱住了他。
“爸爸，”耳边响起小女孩清澈的声音，“我的信号，快要消失了。”
当应急供电启动时，机房内空无一人。只有那台红色服务器仍在安静地运转，屏幕上显示着最终的进度：
100%-终止程序完成
而地板上，静静躺着一件小小的红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