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思索着,那人自顾自说起了话,他环顾着屋子,吐槽道:“这府尹的工房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嘛,寝屋里也没有,那他贪的那些银子去哪了?”
一边说他还一边大喇喇地四处翻看,可显然他对于放在桌案上的公文书册一类都丝毫不感兴趣,一心只想找点值钱的东西出来。
“总不能叫我走空。”他又嘀咕了一句。
贼不走空,宁北尧双眼微米,此人竟是个毛贼。胆子也着实够大,青天白日就敢入府行窃,也不怕叫人抓住。
宁北尧回想了一下,方才那人落地的动作极轻,轻到像是羽毛飘落到地上,可见此人轻功过人。或许正因如此,他才敢大白天的潜入府衙。而且听他所言,他在来此之前,已经去府尹的寝屋搜刮了一遍,但也没找着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
宁北尧透过屋顶的洞朝屋子里扫了一眼,这工房内也不能全然说没有丝毫值钱的东西。比如一旁的书架上摆着一块镇纸,那镇纸上镶着玉石,做工也颇为精致,少说也值个几十两银子。可这毛贼却是看也不看,仿佛这价值几十两的东西他压根就不放在眼里。
这时又听毛贼道:“听闻这赵狗喜爱买书画,还买了不少名家收藏,随便一幅就价值千两,怎的一幅都没瞧见?放哪了……”
好家伙,竟是要上千两的东西他才看得上。
宁北尧观察着他翻找的身形,越发肯定此人身上定有出奇的轻功。他眼睫微垂,竟是徒手掰下瓦片一角,随即从屋顶的洞口处将那碎片对准毛贼,眨眼间射出!
毛贼正准备去拿物的手就这么僵在了半空。不,准确来说,是毛贼整个人都仿佛入定了一般,动弹不得。
毛贼顿时心慌意乱:“怎么回事,我怎么动不了了?”
他脑子里闪过无数种可能,又想到方才感觉到身体突如其来的酥麻之感,心道他该不会是突发什么疾症了吧?
正慌里慌张胡思乱想,这时却听外头传来细微的动静,他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完了完了,要被抓了!
门被推开一条缝,随即一个身影闪身而入,待毛贼看清来人时怔住了。那人一袭灰白色棉布长袄,头发也只用一根素簪绾一半在脑后,手无寸铁,瞧着便是个白面书生的模样。
毛贼不由松了口气,不是府衙中的人就好。
但很快,他又察觉出不对劲来。只见那书生不紧不慢地径直朝他走来,带来的压迫感竟是让他有一种想要跪地求饶的冲动。
毛贼开口,声音都有些哆嗦:“你你你你……你是谁,你想作甚?”
宁北尧扫了他一眼,唇角噙着一丝满意的笑,忽地又伸手在他身上点了两处,随后冷声道:“你被我点了隆中、鸠尾两处穴,现在是不是感觉到体内气息翻涌却凌乱不堪?”
被宁北尧这么一说,毛贼还真感觉到了体内气息的变化。他神色越发慌张,小声问:“你……这位大侠,你究竟是想做什么?”
这会儿他已经确定,眼前这个看着像个文弱书生的男子,实则是个武功高强的高手。自己只有三脚猫的工夫,唯一厉害的便是轻功,可如今被定住,想跑也跑不了。
“放心,我不杀你,只是想请你帮个小忙。”宁北尧开口,见毛贼满脸期盼他说出要做什么,宁北尧伸手揪住毛贼的衣领,在毛贼震惊的目光下拎着他飞身出屋,很快就消失在府衙内。
毛贼只觉得一路快到眼睛都快花了,就当他快要吐出来时,宁北尧终于停了下来。落地的瞬间,毛贼只觉得身上一轻,竟是能动了。
他刚要拔腿就跑,就听到宁北尧幽幽威胁道:“你身上那两处穴还未解,你若是真不想要命了,大可逃走。只是能不能逃掉,就看你的本事了。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眼下我还能与你心平气和的谈,若是逃走被我抓回来……后果自负。”
毛贼便觉得脚再也卖不动了。
他挤眉弄眼好一阵,最后一转身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嘴里道:“大侠,大哥,大爷……你行行好,放过我吧!我就是想去偷点东西,而且我还没偷着……”
“我并非因此抓你。”宁北尧打断他的话,“我说过了,我是想请你帮个小忙。”
毛贼见宁北尧确实不像是诓他,胆子又大了些。他站起身问:“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宁北尧直截了当道:“我想让你帮我盯着赵立春。”
另一头,花寻与傅郎君的交易达成,宅子契书签了,菜铺肉铺也谈妥了。分别时,傅郎君与花寻说话也更为诚恳了些。
他道:“咱们说定,若事成我也要帮你一个忙。花娘子,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尽管开口。”
花寻想了想,道:“傅郎君这宅院只需稍作修葺便可立即开办学堂。历来学堂开办,都会去几处告示栏张贴招揽学子的文书,录取的学子还会有书院帖子递到他们手中,我想让傅郎君在这些文书和帖子上,都写上我花家掮客铺的名字。”
“写掮客铺?”傅郎君一愣,“这要如何写?”
直接写上“花家掮客铺”几个字显得奇怪不说,别人也不知到底是何意。
花寻继续解释:“我想让傅郎君写的,是感谢花家掮客铺助力学堂选址。当初日升书院开办时,曾也写过助力开办之人的名单,我想这感谢致辞也不算先例,应当可以吧?”
虽然当初日升书院感谢的是捐善款之人,但同样是帮忙,她费时费力免费选址也不低人一等。
傅郎君只略微思忖了片刻,便点头应了下来:“没问题。”
两人又就此事稍作详谈,等一切都说定了,花寻这才告辞离开。她怀里揣着三百五十两的银票,身子反倒觉得变轻了不少。
等走过两条主街,她横穿过巷子,往元氏街走去。刚出了巷子没多久,便远远瞧见了一道身影。
“她怎么在这儿?”花寻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她瞧见的不是旁人,正是夜明月。
只见夜明月手里不知用麻布包着什么,瞧着满满当当。花寻快步朝她的方向走去,没走几步,却见夜明月身旁这会儿已经围着三个男人。
那三人高矮胖瘦不一,为首的是个五大三粗个子中等的男子,瞧着三十多岁的年纪。他长得肥头大耳,隔着老远花寻都觉得能闻到对方头油的臭味。
那三人笑得猥琐,为首的男人不知说了什么,引得两旁有不少男人跟着发笑。夜明月面色不善,瞧得出是在极力忍耐。
她低喝道:“滚开!”
“哈哈哈……这小娘们儿还会骂人呢。”为首的中年男笑得更大声了,对着夜明月口无遮拦道,“瞧着你也不是小娘子的年纪了,但也算是风韵犹存。你这衣裳料子也着实普通,莫不是守寡的小寡妇?不若跟我回去,我抬你做个妾,日后就跟着我吃香喝辣,短不了你的衣食!”
越说越是笑得猥琐起来:“若是会伺候人,将我伺候舒服了,我便抬你做个贵妾如何?”
夜明月忍无可忍,却又不想脏了自己的手。于是抄起一旁卖鞋摊贩上的一只鞋,对着中年男狠狠抽了两巴掌。
她怒气已冲上脑:“什么狗东西也敢觊觎老娘,还不快滚?!”
再不滚就全给你们毒死!
花寻并未听清他们说了什么,可见夜明月动手大人眼中满是怒气,就知大事不妙。她几乎是跑了起来,可街上人多,老人小孩全都有,两旁还有摆摊的摊贩,她也没法跑得太快,只是心里焦急万分,生怕夜明月一个不高兴当街放毒。
中年男子被当众打了两巴掌,自是怒火中烧。他也懒得和夜明月废话,直接指挥着旁边二人就要动手将夜明月强抢回去。
夜明月的暗器眼瞧着已经到了手边,可她还用最后一丝的理智忍耐着。但她也拿定了主意,他们若是真敢近身,她就不客气了。
但那三人才刚有动作,手还没伸过来,夜明月便感觉到身旁似有一阵风吹过,接着她觉得自己被什么力量托起,一个转身便往后退出了一段。再一抬头,发现自己竟是在一剑侯的怀中,方才是一剑侯揽住了她的腰身将她带到了一旁。
一剑侯生得高大,冷着一张脸的时候显得格外的严肃,一瞧就是不好惹的。没等那三人反应过来,就见一剑侯拔出了短剑,也不知怎么就已经抵达了三人跟前,绕着他们三人转了一圈。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只见那三人身上的衣服忽地纷纷往下落,除了屁股前后堪堪还有两块薄布被挡住,其他的全都裸露在空气中。这样冷的天,风一吹三人便被懂得回过神来。
他们“啊”地惨叫一声,下意识伸手去遮挡自己的屁股与裆。
一剑侯冷声道:“敢欺负我家夫人,你们怕是活得不耐烦了。别再出现在我夫人跟前,滚!”
三个人便在周围看热闹的百姓哄堂大笑中屁股尿流地跑了。
花寻此时已到了人群外,看着地上那摊碎布,心情颇为复杂。再一抬眸,便瞧见一剑侯已经走到了夜明月的身旁,伸手从她手中接过了布包。夜明月似乎在发呆,就这么愣愣地看着他没有动弹。
一剑侯见她未动,不由凑近了些,低声问:“怎么了?可是方才他们伤到了你?”
后面这句语气中已经带上了杀意,仿佛只要她回答一个“是”,他便要提剑去宰了那三人。
两人都没察觉到此刻他们的脸离得有多近。
“哎呀呀,小两口怪恩爱的。”
“是啊,羡煞旁人呐。”
周围看热闹百姓中传来的声音让夜明月回过神来,她忙撇开脸,往后退了半步,不知为何觉得心跳都似乎加速了。
她忙道:“没,他们怎么怎么可能能伤到我呢。”
语气却不知不觉中放软了不少。
“那便好。”一剑侯点头,“东西买完了?”
夜明月颔首。
一剑侯“嗯”了声:“那走吧,回家。”
“回家?”夜明月又恍惚了下,嘴角却不由溢出笑意,“好,回家。”
一扭头,却看见了站在人群后的花寻。
她立马冲花寻招招手:“寻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