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岳成语都是大小伙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
“那个不孝的东西怎么回来了？”刺耳的指责上传来，沈希然没回头，也知道外婆用什么眼神和什么动作在指责她。
沈希然装作没听见，拉着秦憬淮去了走廊。
白天走廊里的人明显多了不少。有办理住院的，有来看亲朋好友的，还有出来活动的，打电话。走廊里人来人往，热闹嘈杂。
习惯了黑夜的寂静，突然看着这么热闹的一幕，沈希然有些不适应。
“小姨想让我们一块去旅游的事情，你怎么看？”
秦憬淮是影帝，顶流，随便一张路人照都能上热搜。他们这次还是单位旅游，一块去的人肯定不少。另外，要去的地方也是热门城市。网友打卡胜地。两天一夜的旅游，很难不被人发现。
小姨不是这个圈子的人，不知道这些，但是她知道，所以她要问问秦憬淮的意见。
“我还没有去过集体旅游。你去过吗？”秦憬淮笑着扭过头。神色轻松，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什么烦恼之事。
清晨的阳光穿过走廊洒在秦憬淮的脸上，本就修长的身材被拉得越发修长，立体。完美的五官，精致的轮廓……沈希然看得入了神。
直到耳边传来熟悉的笑声，她才猛地回过神，尴尬又不知所措地退后两步，想起刚才她都做了什么，立刻红了脸。
“那个……我看到你脸上有一块黑。”
“是吗？”秦憬淮好心情地凑近一些，附身与他面对面站着，“哪里？你帮我擦掉吧。”
沈希然又羞又气，他那么聪明，怎么可能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但是他却不依不饶，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沈希然不想被他追着问，伸手胡乱地在他脸上摸了一把。这时有人往这边走过来。秦憬淮伸手把他抱进怀里。沈希然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想要挣扎。
“别动。我没戴口罩。”
沈希然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快速地低下头，“那你还不赶紧戴上。”
秦憬淮没有松开她，反而凑近她，把她挤在墙上，嘴角微勾笑着说，“你帮我戴上。”
暧昧的气息压得沈希然有些喘不过气来。沈希然用尽全力，才收回一些力气，然后使出所有力气一把将秦憬淮推开，“你自己戴，我……我去找岳成语。”
沈希然慌乱地把碎头发拢到耳后，走得太着急，差点撞到墙上。
“慢点。”秦憬淮清脆的笑声传来，沈希然的脸更红了。
病房的门不知道被谁关住了。沈希然伸手推门的时候，外婆的大嗓门传了过来。
“我怎么欺负她了？她是你姐姐的孩子，就是我的外孙女，我吃她点，喝她点怎么了？倒是你，你自己没本事，我都这把年纪了，你也没办法让我过上好日子，你不自责，你还多管闲事。行了，别说了，这件事情我自己和她说吧。”
一瞬间，所有的暧昧，欢喜，全部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酸涩与疏离。
“怎么了？”秦憬淮见他站在门口迟迟不进去，走过去想帮她开门。沈希然一把抓住秦憬淮的手，拉着他下楼。
“是不是外婆又说你了？”刚才他虽然没有听清楚外婆说了什么，但是他过去的时候，看到外婆正在训斥小姨，小姨坐在病床上，一声不吭。外婆指着小姨，情绪看上去有些激动。
秦憬淮不在乎外婆的打算，但是他担心沈希然因为这件事情心情不好。
从住院部出来，沈希然去了外面的一个小回廊。回廊不大，只有三四排座位。现在时间还早，里面没人。沈希然进去之后，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
“其实我从小就知道外婆不喜欢我们一家。后来妈妈说，是因为家里没钱没本事。所以那个时候我就拼命学习，想要给家里争气。”说到这里，沈希然笑出声，“是不是觉得很好笑。那个时候我真是天真，总觉得以后争了钱，有本事了，外面的人，自己的亲人就可以对我们家刮目相看。”
“可是后来姐姐考上大学。外婆却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还说姐姐长得好看，他们村的谁谁谁有钱，不如嫁过去，这样她也能跟着享福。”
沈希然还记得那天爸妈的脸色，无奈地笑着说，“那天我明白，不喜欢一个人，和她有没有钱，有没有身份地位根本没有关系。人的偏爱只讲眼缘。喜欢的，她做什么对方都喜欢，不喜欢的，就算她再孝顺，再有本事，你所谓的亲人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小姨家先进城。后来爸爸的工作也调到了县城。这本来是一件好事，小姨提议全家一块回去吃个饭庆祝一下，那天，大舅和外婆就像现在这样，冷嘲热讽，明明都是她的女儿。外婆却张口闭口说我爸妈。什么难听说什么。”
那年，她都十岁了，记事了。
她知道，她是小孩子，不能议论大人的是非，但是她心疼自己的爸妈。
那天，爸妈带着他们，穿过长长的麦田，经过喧闹的街市，爸妈无声地往前走着。姐姐拉着她，吓得一声不敢吭。
快二十年了，每次想起那天的事情，她都难受不已。
为什么都是爸妈，为什么外婆就可以这么偏心。以前，扒着爸妈，想让他们贴补舅舅。现在又想打起了我的注意。小姨不想让我为难，想挡下外婆……”沈希然又何尝想让小姨为难。
只是，不管外婆好不好，她都是她的长辈。她要是和外婆起了争执，不管这件事情是不是外婆的错，所有的口水，指责都会是她的。
但是如果让她就这么接受，她又有些不愿意。
“如果你相信我的话，这件事情让我来解决。”秦憬淮突然开口。
沈希然抬头看向他，“清官难断家务事，我们家这笔糊涂账，我自己都理不清，你有什么好办法？”
“你是当局者迷。如果你真的不在乎这些人，你就不会这么为难了。”秦憬淮说了一句实话。
沈希然苦笑，“我妈以前就说过，太重感情的人一辈子劳累，以前我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是现在，我总算是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不过，她并不后悔，人性人性。她是人，所有她有人应该有的性情。
如果真的让她无动于衷，六亲不认，那就不是他了。
秦憬淮上楼后，沈希然坐在回廊里吹风，时不时看看经过的人。顺便猜测一下，秦憬淮等下会用什么表情走出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大概半个小时后，岳成预传的人模狗样过来了。
“姐。你怎么在这里坐着，我找你好久了。”
走近一瞧，岳成语居然还喷了发胶，他这是……
“姐，你刚才看到的小姐姐在那个病房，我刚才都快把我妈住的那层楼找遍了，也没有看到你说的小姐姐。”岳成语坐到他旁边，怀疑地说，“你是不是骗我？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漂亮小姐姐。”
沈希然终于知道他为什么弄成这样了。
“是啊。要不然我怎么知道你打扮打扮，也人模狗样呢。”
“沈希然。”岳成语生气。
沈希然皱眉“没大没小，注意称呼。”
“姐，不带这么坑人的。”岳成语气鼓鼓的坐下，“我们宿舍都有女朋友了，就我一个光棍，我可是你唯一的弟弟，你难道都不心疼我？”
“你们宿舍除了你，还有其他人挂科了吗？”沈希然反问。
“这两者有关系吗？”
“你先回答我。”
岳成语摇摇头，“没有。”
“那就对了，姑娘们的眼睛挺好使的，一眼就看出你学习不好，会影响下一代，我也觉得它们这个选择是明智的。毕竟，你这辈子都能看到头了，可是如果你的小孩再笨了，你还有什么指望？”
论毒舌，只要沈希然愿意，他认第一，没人敢认第二。
岳成语被她气得跳脚，“姐。我可是你亲弟弟。唯一的弟弟。”
“谁说的？”沈希然笑着说，“虽然我和我叔叔家的人关系不好，可是，我也记得，我叔叔有个小儿子，今年才上……”等一下，他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人怎么这么像……
“然然，你怎么在这里？”熟悉的声音传来，沈希然猛地站起身。等看清楚来人后。沈希然尴尬地笑笑。
大白天不能说人，古人诚不欺我。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他那几年没见面的叔叔。
当初她家出事，小姨让人通知了叔叔一家，他们来了，但是呆了一会就走了，全程一句安慰都没有，冷漠的还不如一个外人。
家里出事的时候，她一夜之间看尽人生百态。所以现在看到这些所谓的亲人，沈希然都不知道用什么态度来面对他们。
“我来看小姨。”
“你小姨怎么了？”叔叔一副关心的样子，要不是沈希然早就知道她的真面目，估计就相信他了。只可惜，她早就不是一年前那个没有经历现实洗礼的小姑娘了，现在的她，刀枪不入，百毒不侵。
“没事。一点小事。”
来医院的，多半看病，剩下一半，看望亲人。
看望亲人的几乎都大包小包，叔叔手里空空的，脸色不是很好，更像第一种。不过沈希然不关心，所以也就没问。
“我在电视上看到你了，你说你，读了那么多年的书，怎么却做了个明星。”叔叔话语里满是不赞同和不满。
沈希然觉得好笑，差点笑出声。
她想做什么，和他有什么关系？从来没关心过，现在凭什么一副教训自家孩子的样子？
“我听说大堂弟大学读的汉语言文学，他现在在哪里教书？”
“他在市里跑业务。”说起大儿子，叔叔一脸骄傲，抬头挺胸想要说大儿子的事情时，沈希然有些可惜地说，“当老师多好，怎么就去跑业务了。叔叔，你怎么也不说说他。”
“当老师有什么前途，考上编制还好，考不上一辈子是个打工的……”叔叔后知后觉想到什么，抬头看沈希然的时候，就看到了他嘴角意味深长的笑意。叔叔回过神，尴尬地笑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国庆放假吗？有时间回去吃个饭吧，我让你婶子给你做饭。”
“不用了，我没打算回去。”沈希然没了耐心。见叔叔不走，她站起来，打算找个借口离开时，叔叔又说，“你姑姑住院了，不好的病，晚期。你要是有时间的话……”
“姑姑？我有姑姑吗？”沈希然反问，“我现在只有一个小姨。”
言下之意，她连这个叔叔都不认，又怎么会去看望一个从小到大没有见过几次，每次见面，弄得他们全家鸡飞狗跳的姑姑？
叔叔这才后知后觉想起什么，从刚才到现在，沈希然好像没有喊过叔叔。
“你这孩子，大人之间的恩怨，和你们小孩子没关系……”
“那是你的理解。而且，不受他人苦，莫劝他人喜。除非我爸妈能活过来，只要他们原谅你们，我就原谅你们。”沈希然拉着岳成语转身，叔叔跑过去拦住他们。
“我听说，你现在有些名气了，那你能不能……”
“当年我爸妈去找你借钱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我到现在还记得一清二楚。如果你想让我在这里重复一遍的话，你可以继续站着。”
沈希然一提到在乎的人，就像个刺猬一样，浑身带刺。
秦憬淮一过来，就看到沈希然有些不对劲，赶紧跑过去，拉住了她。
“走吧，小姨马上要出来了。咱们回家吧。”
沈希然反握住她的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看着秦憬淮，点点头，笑着跟着他离开。
岳成语不是沈希然，他可没什么好脾气。岳成语瞪了他一眼，不屑地说，“你们当年是怎么对我大姨一家的，就是我大姨出事，你们全家也没有说过什么，现在你们出事了，你们就知道找我姐了，你们脸怎么那么大啊。”
“成语，走了。”